「好,小姐,你再忍忍,我去去就回。」跟在她身邊多年的彩香眼見她的頭愈垂愈低,腰桿再也挺不直,發現她被滿頭的金銀珠寶壓得快喘不過氣來,立即到前頭去打探消息。
彩香前去打探消息後,華瀟湘疲累得轉動頸子。成親是一件折煞人的事,成串的風俗禮儀弄得她暈頭轉向,小時候下田工作都沒這麼累過,再加上緊張洞房花燭夜這事,讓她好幾日都輾轉難眠,現下是累上加累,若不是強忍著,她早摘下頭上沉重的鳳冠,倒在床上呼呼大睡了。
「等等,如果瞿天問現下就回房,那不就要開始過洞房花燭夜了?!」她隨即想到不對,瞿天問回房後,她不就成了待宰羔羊?!
「華瀟湘啊華瀟湘,你是要成為俎上魚呢?還是要成為斷頭屍?」兩難啊!
「俗話說,早死早超生,反正遲早會成為俎上魚,不如從容赴義好了!」華瀟湘深深吸了口氣,要自己別懼別怕,只消眼一閉、牙一咬,很快就會結束了,沒事的。
話說得慷慨激昂、豪氣千雲,卻依然無法平復心底的不安,她已經焦慮得不知該如何是好,只好不斷地深呼息來使自己平靜下來。
「唉!華瀟湘,你真沒用!」緊張了好一陣後,她不禁感歎,如果她像三妹晴嵐一樣勇氣十足,洞房花燭夜對她而言根本就算不了什麼。
「小姐、小姐!」沒一會兒功夫,彩香便匆匆回到新房,打斷她的喃喃自語。
「怎樣了?」
「姑爺好像快回房了,你快些坐好!」彩香忙幫她將歪斜的紅蓋頭弄好,再理理被華瀟湘坐得有些凌亂的嫁衣,努力打點妥當,免得教姑爺笑話。
聽見瞿天問就要回房,華瀟湘馬上挺直頸子、腰桿,儘管已經累到全身酸疼、脖子快斷了,她仍努力打起精神,冀求能讓瞿天問看到她最好的一面。
理好華瀟湘的霞帔後,彩香乖乖站在一旁,彷彿主僕二人從頭到尾都不曾移動過。
過了會兒,便聽見不穩的步伐由遠至近地來到新房外。門扉被推了開來,妝點得喜氣洋洋的新房倏地充滿濃濃的酒味。
華瀟湘隔著紅蓋頭嗅聞到撲鼻而來的酒氣,知道他喝了不少酒,是被親友們灌酒了嗎?
「姑爺。」彩香恭敬地問候瞿天問。
「你下去吧。」帶著一身酒氣,瞿天問步伐不穩地屏退彩香。
「是。」彩香屈膝一福,退下。
彩香退下後,新房內僅剩瞿天問與華瀟湘,耳邊聽聞大紅喜燭燃燒的聲音及她心跳如雷的聲響,垂眸看見他就站在她身邊,感受到他夾帶濃醇酒氣的男性魅力,登時讓她臉泛紅潮,緊張得雙手緊緊交握在一塊兒。
瞿天問就要掀起她的紅蓋頭來了!
怦怦、怦怦!
他是否已經聽見她那因緊張、因期待所發出的巨大心跳聲?
等一下他會以怎樣的眼神凝望她?而她又該以怎樣的眼神回望?光想到要和他四目相接,她就感到無限嬌羞。
他的外表看來溫文儒雅,想來待會兒應當也會對她十分溫柔才是,況且娘也說了,夫妻之間做親匿之事是非常正常也很自然的事,所以她不用感到害怕。
她屏氣凝神,等待瞿天問對她做出「嫁妝畫」中所描繪的夫妻之事,她瞪大眼看見他脫了鞋襪,心頭打了個突。
瞿天問是不是弄錯順序了?他應當先揭開她的紅蓋頭,然後揚著笑與她喝交杯酒,接著他們才要除去鞋襪倒向床榻的,不是嗎?
會不會瞿天問沒看過「嫁妝畫」,或婆婆沒跟他說清楚……更甚者,根本什麼都沒說,所以他才會弄錯?
怎麼辦?假如他們兩人只有她知道正確的順序,那她要不要自個兒揭開紅蓋頭,跟他講解明白?
正當華瀟湘焦急得不知該如何是好時,瞿天問已砰一聲地撲向床塌,睡死過去。
突來的撞擊聲嚇了華瀟湘一跳,使她跳了開來,乾脆自個兒掀開紅蓋頭看究竟發生何事。只見她的新郎倌滿身酒氣地倒在床上呼呼大睡,一副早就忘了她的存在的模樣。
「怎麼會這樣?」華瀟湘看著動也不動的瞿天問,再轉頭看看未喝的交杯酒與堆累出燭淚的喜燭,欲哭無淚。
她緊張了許久,也擔心了許久,怎麼也沒想到她的洞房花燭夜會是這種情形。
「人家說春宵一刻值千金,你就這麼睡死,將千金給浪費掉,說得過去嗎?」她不禁小聲抱怨。
床上的瞿天問依舊睡得死沉,甚至是打起呼嚕,完全沒聽見她的抱怨與不滿。
「為了等你,我的脖子都快斷了。」反正他聽不見,她就繼續抱怨。
華瀟湘將壓得她喘不過氣來的鳳冠給摘除下來,置於一旁的花幾,頓時覺得無比輕鬆,讓她得以皺眉好好審視她那醉死的新郎倌。
「你應該不是傻子,不會不懂得洞房花燭夜要做什麼對吧?」她很想對他充滿信心,卻又忍不住擔心,他真的什麼都不懂。
床上的人如她所料,沒給半點回應,她幽幽地長歎了口氣。只有她一人醒著,她要做什麼?獨自將交杯酒全喝完?或者將滿桌菜餚吃得一乾二淨?
眼看他睡得很舒服的臉龐,累了一整天的她根本就提不起半點食慾,濃濃睡意籠罩在清秀的臉龐上。既然沒法投向新郎倌的懷抱,不如改投向周公的懷抱,大睡一覺算了。
於是,華瀟湘褪下繁重的霞帔,奮力將睡死的瞿天問盡量往床內挪,免得他睡到半夜摔下床,誤以為是她睡癖不好,一腳將他踹下床,那她豈不是太冤了?
她吹熄燭火後爬上床,睡在內側,替兩人蓋好被後,便快樂地投向周公的懷抱去也,不再去想寶貴的洞房花燭夜就讓他們給浪費掉了。
當華瀟湘沉沉入睡後,身畔的瞿天問突然睜開眼,歉疚又好笑地看著她熟睡的臉龐,他是喝了酒沒錯,但並未喝醉,之所以刻意裝醉,就是不想與她這麼快有親密的接觸,並非如她所言,他不懂得洞房花燭夜該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