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來找九爺的,我是來請平雙喜姑娘出來見我一面,勞你大駕,替我帶個話。」
他拍著門,用幾近卑微的語氣說道。
「府裡沒有平雙喜姑娘,十九爺請回吧。」
僕役丟下一句,便不再應聲。
允禘呆怔地站在原地。
憂慮和忐忑不安的感覺盤踞纏繞在他的心裡。
見不到平雙喜,他的心就像斷了線的風箏,隨處飄飛,無處停靠。
這一個月來,他每日守在掛滿了靈幡帳幔、藏香繚繞的乾清宮內,完全與平雙喜斷了信息。
失去皇阿瑪的傷痛和對平雙喜的擔憂焦慮,讓他嘗到了可怕的、寂寞的孤獨滋味。他一定要見到雙喜!忽然,他想到曾托安茜去找平雙喜,說不定安茜會知道些什麼?允禘立刻轉向允衸府。
*** *** ***
「允禘,你要冷靜聽我說,平雙喜姑娘在那日以後就沒有回九爺府了。」安茜不安地對他說道。
「那日以後就沒有回去了?」他的思緒被震得一片空白。
「是啊,這一個月來,她的姊姊也一直在找她,可是找遍了京城,就是沒找到平雙喜。」安茜無奈地輕歎口氣。
允禘整個心狠狠地抽痛起來。
平雙喜不見了?她去哪裡了?
消失了整整一個月,她會不會出了什麼事?
會不會遇到了壞人,遭到不測?
允禘從來沒有如此恐懼、害怕過。他不能失去她……
他可以什麼都不要,但是不能失去她!接下來的日子,允禘幾乎被痛苦和焦躁逼瘋。
他擔心平雙喜的眼睛,擔心她的處境,擔心她生活過得好不好,擔心她沒有人照顧會出事。
於是,他發了瘋似地尋找她。
倘若父皇還在世,他可以有權利動用衙門親兵的力量幫他找,但是如今父皇不在了,他是失勢的皇子,只能憑借自己的力量去找她。
他不顧自己皇子的身份,走遍全京城每一戶人家、每一間鋪子,不管平雙喜是生是死,鐵了心就是要找到她。
平雙喜的眼睛不好,這個特徵讓他找起人來還算容易。
偶然間,他聽見一間茶肆老闆對他說,看見過一個姑娘,拿著一片玻璃在看東西。
知道她安然無恙,他至少就放心了。
接著,他開始循著這條線索沿路找。
「請問,有沒有看見一個姑娘,手裡拿著一片玻璃看東西?」他挨家挨戶地沿途問。
「有有有,半個多月以前看過,那東西好稀奇,大夥兒都圍著看呢!」問到一家賣豆腐腦的攤子,小販說得口沫橫飛。
「你知道她往哪裡去了嗎?」
「她出城了。」小販往城門一指。
於是,允禘出了城,繼續沿路問。
「那姑娘買了一頭驢,往南方去了。」賣驢的老丈說道。
南方……
允禘毫不猶豫地往南行。
就在他離開京城後,允衸遍尋他不著,很快地,十九阿哥失蹤的消息,傳遍了京城……
*** *** ***
半年後
「眾鳥高飛盡,孤雲獨去閒,相看兩不厭,只有敬亭山。」
平雙喜憑窗而坐,出神地望著窗外,耳旁是孩童清脆整齊的讀書聲。
這裡滿室書香,寧靜悠然。
半年前,她帶著一顆破碎的心離開京城,途經這個小鎮,被這間私塾的讀書聲吸引,便在此地留了下來。
她用一錠金元寶買下了私塾前的一間小店舖,掛上了「雙喜書坊」的招牌,在這裡做起買賣舊書的生意。
由於書鋪後就是私塾,有些學子要赴京考功名前,就把小時候讀過的舊書賣給她籌路費盤纏,而有些孩童的爹娘買不起新書的,便到她這裡買舊書,因此她這間書鋪的生意還算不錯。
只不過,在小鎮裡,最多賺取些生活費,要靠書鋪致富是難上加難。
有了這間書鋪,她本想平靜度日,慢慢忘記允禘,但是隨著日子的流逝,她非但沒有辦法忘記他,思念甚至一日一日加深。
她想念他的模樣,想念他的體溫,想念他的懷抱,想念他對她溫柔說話的聲音。她對他無一不思念。
半年了,允禘的身影仍深深印在她腦海中,不知道要經過多少個半年,他的模樣才能從她腦海中淡去?
私塾下學了,學童一窩蜂地擠進她的書鋪裡,有的到處翻書看,有的就只是在裡頭玩鬧,有幾個跟她熟稔的,吵著要拿她的鏡片玩。
「平姑娘,把你那玻璃借給我們瞧瞧嘛!」
「不行,那是很貴重的東西,要是被你們打破了可怎麼辦?」
自從這些孩童看過一次她的鏡片之後,就成天吵著要看、要玩。
「我們會小心的,看一下就好,求你啦!」
「不行。」她堅定地搖頭。「要是破了,我這輩子都不要想再看清楚東西了。無論如何都不行。」
「哎,真小氣!」孩子們失望地垂下腦袋。
「好了好了,你們該回家了,要吃晚飯了!」她揮趕著這群小毛頭。
「平姑娘,明兒見!」孩子們鬧哄哄地散去。
平雙喜起身整理被孩子們翻亂的書冊。
每天有這些孩子們過來吵一吵、嚷一嚷,讓她的生活添了幾分熱鬧,也沖淡一些她內心的孤獨寂寞。
她抱著書冊一一上架,暮色將整間書鋪照得一片橘紅,她微偏過頭,看見一個男子背對著夕陽餘暉,站在書鋪外凝視著她。
暮色中,她看不清男人的臉,但是他的身形、高度,都和記憶中的允禘一樣,她的心口不禁一陣顫慄,眼眶灼熱起來。
站在書鋪外的就是允禘。
尋尋覓覓了大半年,他終於找到了她,在看到雙喜的一瞬間,他狂喜得幾乎要落淚。
「雙喜,我終於找到你了!」允禘大跨幾步走進書鋪,張開雙臂緊緊將她擁入懷裡。
聽見他的聲音,感覺到他的懷抱,平雙喜才確信自己看見的不是幻影。她明明心碎了呀,怎麼見到了他還是會心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