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當初,你去青華縣……為了見誰?」夏憑闌的臉色慢慢凝結成了冰霜,「是誰在你的耳邊胡言亂語了什麼?」「相公,我知道你不會對我說謊的。」她的手指緊緊抓住他的袖口,艱難地說:「我、我想知道你要見的人,是不是……我父親?」他的眼一眨不眨地盯著她滿是痛苦掙扎的眼,語氣退盡了所有的顏色,「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你在懷疑什麼?」「我……」安雪璃瞥了他一眼,為他的眼神所惑.後半句話卻再也說不出口。
「說不出來嗎?」他卻看透了她的、心思.「那好,我替你說出來,你在懷疑我就是殺了你父親的兇手,是嗎?」「如果你們是比武中失手誤殺,你……不能算是兇手,但是,我想知道真相。」他幽幽地笑了,笑容綻放在唇角,卻如一朵冰涼的雪花.「雪璃,這句話你不該問我的,雖然我明知道你早晚會問,但我還是希望你不要問,因為一旦問了,就表示你將我們夫妻的情意看得並不如我想像的重要.難道我這些日子以來對你的種種溫存都不能讓你釋懷這些疑慮嗎?還是你那個表哥對你的影響要遠多過於我?」「我……」她張嘴,卻被他一手蓋住,他的手比起平時似乎更冷了。
「不用和我辯駁什麼.那日在客棧前,你在對面的店裡和你表哥說了些什麼我不想知道。我看到了,但是我不問你,這是我對你的尊重。不過,雪璃,你很讓我失望。」說完,他丟下她,逕自走下樓去。
安雪璃怔怔地坐在那裡,不知何時淚水從眼眶迅速滑落,滴到了手背上。
夏憑闌沒有給她答案,到底是不是他殺了她的父親?但是現在這個答案已經不再重要.她沒有想到這個問題會讓他如此生氣、失望,甚至是傷心。
這不是她最初的願望。
她獨自坐在這空蕩蕩,黑漆漆的房子一曇,平生第一次覺得孤獨又恐懼,似乎他丟給她的不是這一室的黑暗,而是永遠的拋棄。
不要,憑闌,不要走。
她在心底拚命地喊著,但是口中卻發不出一點聲音。
這一夜夏憑闌沒有回來,次日清晨她醒來時,有婢女端著水盆在房門口等她。
「夫人,該盥洗了。」她全身好像都沒有力氣,懶懶的,任憑婢女扶著她坐在水盆前,一低頭,清澈的水波中看到了自己憔悴無神的臉。
「城主去哪裡了?」她小聲問道。
「奴婢不知道。可能是在議事堂吧?夫人要找城主嗎?奴婢可以去通傳。」「不必了。」她雖然很想見他,但是又不敢叫人去找他,如果他不肯回來呢?她該怎麼辦?
「夫人,樓下有客人說要見夫人。」盥洗完畢,有下人來通報有人要找她,她問:
「是飛龍堡的人嗎?」「不是。」她以為是表哥,不想再給她和丈夫僵冷的關係上平添一份煩惱,但不是表哥的話,哪裡還會有什麼她的客人呢?
下了樓,她意外地看到了昭和。
「太……」她差點叫出來,隨即想起城內沒有人叫他太子,也許他的身份除了夏憑闌之外其它人並不知道,於是轉而改口,「昭和公子,你怎麼會……」「我怎麼會又來了,是嗎?」昭和苦笑著,「京裡出了些麻煩事情,我本來寫了信叫手下人來送,但是轉念一想,大哥那個石頭脾氣啊,只怕一封信說不動他,所以我快馬加鞭地也趕來了。
果然,他硬生生給我一個大釘子碰,竟然一點面子都不給我。」安雪璃想還以一笑,但自覺自己的笑容也有些苦澀。
「怎麼?那件事他和你說了?」昭和捕捉到她嘴角的苦意。
「你是說昭陽郡主的事情?」她柔柔問道:
「事情真的很棘手嗎?」他歎氣道:「我也沒想到昭陽不惜割腕自殺來逼迫父皇,父皇很震怒昭陽的做法,但是又沒辦法,因為太后是最疼昭陽的,所以也幫著昭陽給父皇施壓。」「郡主想怎樣呢?」她不解,「她想讓相公把我休了嗎?」昭和一震,又笑道:「還沒有那麼絕.太后也不會同意讓大哥休妻的,畢竟你是明媒正娶,又是有身份地位的安家大小姐,總不能不顧及你的面子啊。所以太后的意思是,讓大哥也娶了昭陽,一夫雙妻,你們以姊妹相稱,就像上古的娥皇女英.不也是一段佳話嗎?再說,男人三妻四妾都是平常,以大哥的身份地位.娶兩個妻子也不算多。」「哦∼」昭和看著她,「嫂子,我知道要你一下子接受這件事比較難,昭陽那個人你應該是見過了,她的脾氣是驕縱一些,但心眼兒也沒有你想的那麼壞,和她相處並不是難事。」「殿下,」安雪璃直視著他,忽然改了稱呼,「殿下希望我能答應,是嗎?不,或者說我沒有任何反駁的餘地,殿下只是來通知我而已。」昭和鬱塞了一下,看著她的眼神也複雜了一些,「嫂子,我曾問過你為什麼會嫁給大哥,因為我覺得江河日下的飛龍堡實在配不上如日中天的未及城,不過身為一個好妻子,如果不能給丈夫帶來太多的榮耀,起碼不應該為他增加負累,這樣才算得上是德行兼備。」安雪璃像是被什麼東西擊中,臉孑L一下子變得雪白,身子好像搖晃了一下。他的話敲在她的心裡像把刀,刺得很疼,尤其刺中了她心中最脆弱的地方。
一直以來她都為自己為什麼有幸嫁給夏憑闌而困惑不安,昨夜她才與他心中芥蒂,這種不安現下變成一種更複雜的情緒。
那個昭陽與她是截然不同的兩種人,她沉靜如水,昭陽熱烈如火,她在昭陽的眼底看到了近乎偏激的嫉妒和瘋狂,那是一種強烈的愛得不到響應而演變成的。
她呢?她對夏憑闌的愛不似昭陽這樣火熱奔放,充滿了佔有,但是綿綿久久的愛意卻已刻在她的心底,溶入骨血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