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的細雨之期剛過,父親手持長劍走上青嵐山,亭內懷抱琵琶,一身黑衣的夏憑闌一如她初見的那樣,不疾不徐,從容不迫的優雅,只是粗粗一瞥,便會有一種與眾不同的心動感。
原來,為他所惑的人除了久居深閨,不識人世的她之外,還有父親這種閱人無數的江湖老手?
她輕吁了口氣,卸下了心頭一個背了很久的包袱。只是她依然不明白,為什麼父親會被人殺死?
夏憑闌看著她閃爍不定的明眸,猜透了她的心思,繼續說道:「我和他談了將近三個時辰,彼此盡歡之後相約下次相見之期,而後我就先走了。沒想到在路上又遇到你,還記得在秦越坊我們的再次相遇嗎?那時我就是剛剛下山。但沒過多久,掠影就帶來你父親去世的消息。」她記起來了,那一天父親與人相約出門了,她在琴館前偶遇他,兩人在茶樓上喝茶時,掠影后來說有密事稟報,她就離開了。原來掠影要說的竟然是父親被害之事,但是……「到底是誰殺害了我爹?」她激動地問。
「在你、心中,你父親的武功絕頂,輕易不會被人打敗,是不是?」安雪璃點頭。
「然而世上的事情就是這麼奇怪,你越認為不可能的事情,其實做起來就越簡單。雪璃,如果是你要殺你的父親.你覺得是否容易得手?」「我?」她詫異地睜大眼睛,「我怎麼可能會殺害我爹?」「別緊張,也別動怒,我是說如果,你看你都這麼激動,因為你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事情,倘若兇手在你父親心中的定位就如你這樣,你父親也認定是不可能的.他是不是就很容易下手了?」安雪璃的心頭像是被什麼東西狠狠地刺了一下,豁然開朗,「你……你該不會說那個兇手是……」「即使不是,也與他脫不了干係,更何況,我實在想不出還會有其它人選。」夏憑闌靜靜地說出結論。
某人的名字在兩人的面前呼之欲出一許藍江。
「表哥他就算是想得到飛龍堡,也不必用這樣的辦法吧?」她的心中還是有最後一絲的困惑和不信。
「如果只是他自己想得到飛龍堡,他大概還沒有這麼大的膽子,如果他的背後還有別的厲害角色,就說不准他是否有這樣的膽量了。」「背後有別的厲害角色?」她不知他在指誰。
「那個人其實你也認識。你細想,會有什麼人能有這樣強勢的力量,引誘許藍江為他做事,許以他遠高過你父親給他的利益?」安雪璃飛快思索,比父親武林盟主之位還要高,還要強勢的……難道是朝廷?
太子昭和?皇上?
夏憑闌緊握住她的手,冷哼一聲,「許藍江那種齷齪小人對你垂涎三尺不夠,居然還欺負無辜女孩兒宣洩色慾,我第一個不會饒過他,而京城中那個在背後支撐他這份狗膽的人,也該是我親自去和他們見個面的時候了。」她緊貼著他的胸口,喃喃輕語,「無論你到哪裡去.請一定要帶著我一起,我要找到殺害我父親的罪魁禍首,我也絕對不會再和你分開了!」
第十章
深幽的皇宮內,一身素服的昭陽已經不吃不喝好多天了。
太后陪在她身邊苦口婆心地勸著,「孩子啊,為何要和自己的身體過不去?你再不吃飯,是會傷了你自己的,可是那個人……他會知道嗎?他會在乎嗎?你何必為了一個不在乎你的人而這樣傷害你自己?」
昭陽背對若太后,一動不動地躺著。
門一響,昭和走進來,輕聲問道:「她還是不肯吃?」
「你這個當哥哥的,這麼點事情都做不好!連累了你妹妹受苦。」太后劈頭蓋臉將他一頓數落。
昭和也覺得委屈,「您要是讓我娶昭陽,我當然無所謂了,可是昭陽要嫁的人又不是我啊,我說了不算,那個人的脾氣您是知道的,他認定的事情,就是老天爺來說都說不動他,何況是我?」
「都是你父皇!當初就不該答應讓他出宮,我原本以為他不過出去玩幾天,見了外面的世面就會回來,誰想到他一出去心就野了,再也不肯回來。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太后垂著淚歎氣,昭和只好垂手肅立在旁邊挨訓。無意間看到外面有個太監探頭探腦地像是要稟報什麼事情,就湊到門邊,低聲道:「有什麼事快說!」
「是,皇上讓奴才告訴太后和殿下,說是有貴客到。」
「這皇宮裡還有什麼人算得上是貴客?」昭和哼了一聲,「那人是誰?」
「奴才不認得,只聽說那人姓夏。」
「夏?」他雙眼一亮,一扭頭還沒有張口,就見太后激動地站起身,顫巍巍地說:「快!快帶我去!我要見他!」
床上原本一動不動地躺著的昭陽也忽然翻身坐起,一雙大大的眼睛在近日消瘦幾分的面龐上煥發出奪目的光彩。
昭和卻是心中一歎,傻妹妹,你以為他來這裡會如你所願嗎?只怕會讓你更加失望啊。
這位貴客的確是夏憑闌,而且不只是有他,還有安雪璃。
安雪璃起初的心情是很不安的。她從未到過皇宮,沒有想過這一生會見到皇上和太后,尤其沒有想到的是,有一天自己會和他們為敵。
她緊緊握住夏憑闌的手,不是害怕自己會死,而是怕他會因為惹發雷霆之怒而身遺不測。
夏憑闌淡淡地安慰她,「事情沒有你想的那麼艱難,有些事我原本想等到合適的時候再告訴你,沒想到他們卻把我逼得這麼緊。你知道了也好,從此我們夫妻之問便再沒有任何秘密了。」
這一句話像是他一生中最重要的囑托,交到了她的手上,頓時,她所有的不安都煙消雲散,與夏憑闌並肩站立在皇宮門口時,她偷偷看了他一眼,看到他的神情一如以往的鎮定,好像他即將要去的不是什麼皇宮內院,不是什麼龍潭虎穴,只是一個他常去的尋常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