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一點都不好。
叫她離開他的身邊?她又不是嫌命太長,不怕那些長年訓練出來的高手爬進這間客棧來對她暗算?她老早就摸清楚了,這問客棧裡,雖是臥虎藏龍處處都有高手,但那些住戶,他們卻相當熱中於獨善其身這一套。就拿天字一號房來說吧,雖然在一號房外,有著宮中派出來的大內高手守護著,但他們只奉命保衛天字一號房的住戶,其它人他們可都管不著。而這問客棧外,雖然還有個韃靼在,可雙拳總難敵四手,無論她再怎麼想,還是覺得萬萬不妥不安全啊。
「開陽?」在她一徑呆呆地不發一語時,斬擎天頗擔心地瞧著她似乎蒼白了點的面容。
在他的呼喚下,好不容易自打擊中振作起來的開陽,冷靜理智地瞧著那一雙關心她的眼眸,而後她伸出手緊摟住他的臂膀,怎麼也不想放開。
「我就不能跟著你去嗎?」在她聽過丹心對她開講武林盟主這十六年來的英勇事跡後,現下她只相信,這世上再也沒有比他身旁更為安全的避風港。
「跟著我去打零工?」斬擎天感到有些不自在地想拉開她的手,豈料她卻更用力地將他給摟緊。
「嗯。」開陽意志堅定地朝他頷首,並張大了水汪汪眼眸低聲向他請求,「我知道我很礙事,或許還會為你帶來麻煩也說不定,但我還是想跟在你身邊,我會盡量不造成你的困擾的,不要拒絕我好嗎?」
「我是去工作,會累著妳的。」他搖搖頭,試著讓她明白其中的辛苦,「妳長年待在宮中,沒什麼奔波勞碌的經驗,所以待在客棧裡不是很好嗎?何必非得跟著我在外頭翻山越嶺餐風宿露?」
「我不喜歡等人的感覺,我也不想孤零零的。」為求保命至上,開陽索性一骨碌地撲進他的懷裡,將他給當成唯一的護身符緊捉著不放。
「妳怕孤單?」有些手忙腳亂的他,對於她的主動投懷送抱,只能張開兩手,不知到底該往她身子的何處擺。
流瀉進她耳裡的字句,令已多年不再想過這事的她,不禁大大怔了一下,而後擱淺至她的心坎裡,像個漂流多年,最終還是回到原處的證據般,令她怎麼也無法直視。
久久不見她回話,怕是踩著了她心痛之處的斬擎天,知解地拍拍她的腦袋,隨後拉開她籐蔓似的雙手,以指支起她的下頷,對她投以令她安心的一笑。
「好吧,咱們回房收拾行李,明日就起程。」也罷,以他的功夫來考慮,要照料她應當是綽綽有餘,而他也挺擔心,已經夠不像女人的她,在他不在家的期問要是多與那些住戶或是東翁接觸的話,待他回來時,她會不會真成了個貨真價實的老男人?
「直一的?」開陽喜出望外地眨著眼,不敢相信他竟然這麼好說話。
「嗯。」斬擎天揉揉她的發,再牽起她的手,「走吧,出門前咱們可有得忙了。」
任由他牽著她走,走在他身後的開陽,一路上,一直瞧著他有若偉山的背影,以及回想著方才置放在她頭頂上,一下又一下拍撫著她的大掌。不知為什麼,她總覺得,那種沉穩的力道,令人安心得就像是一副足以抵禦人事與風霜的堅固盾牌,好像在有了它之後,她就真的可以放下所有憂傷煩惱,就像那一株她蹲在巷角所看的不知名野花般,只是一徑地安心看著天上猶帶暖意的日頭,從不去想身後即將來臨的秋霜,到時又將會有多麼寒冷。
走在她前頭,拖著她慢慢在巷中漫步的斬擎天,在身後的她沉默了好一會兒,忽地在頂上流曳的秋風聲中,聽見了她加入其中的低沉嗓音,有些意外的他,並沒有回過頭,只是靜心地聽著她開口唱出像是充滿人生挫折的高低曲調。
「妳唱的是什麼?」斬擎天皺著眉,自認參加過無數的武林中人的壽宴或是喜慶節日的他,應是聽得懂她在唱什麼的,可無論他再如何翻找著回憶,就是憶不起哪個女伶曾唱過這怪異的曲子。
「劇曲。」開陽搖搖他的手,「我偶爾會去宮裡的劇團一曇客串生。」
「生?」他直覺地反應,「小生?」想來想去,女人能仿男人所唱的,大約也只有這種吧?
「老生。」豈料她卻一桶冷水直朝他潑下來,瞬問澆熄他期望她能夠女人化一點點的幻想。
的確,她的嗓音天生就略低,唱起老生來,確實是再適合不過。聆聽著開陽清唱出抑揚頓挫的曲子,滿心感慨的斬擎天,突然有些想哭。
為什麼他遇上的,會是這款的老人家?
她開始覺得,陪著他出門這是個蠢主意了。
接連著爬過兩座山頭,走過無數路況奇差無比的山間小徑後,長年在宮中大門,二門不邁的開陽,這才深切地體會到自個兒的身子骨,幾乎可說是與老人無至少,就她在山路上看到的那些老人家,走起山路來的速度,都比她還要來得
自從離開吞月城後,他們也才走了三日的路程而已,她就已是全身酸痛,很想路爬回天字五號房躺平了。據斬擎天說,照她這等腳程來看,他們要是再不趕趕路的話,恐怕武林大會結束時,他們還到不了那個地方。
坐在歇腳的客棧裡,臨窗而座的開陽,微瞇著眼看向外頭這三日來最是折騰她的毒辣日光,一想到她還得這麼風吹日曬上幾個月,她就完全提不起勁來。她微微側首看向身旁那個已經很習慣這種生活的斬擎天,而後對他的衣著打扮再次感慨地搖首。
雖說他是個武林盟主,但他真有必要這麼招搖出門嗎?
瞧瞧他,又是一身整齊光鮮,講人路過也忍不住要多看他個兩眼,他是怕別人認不出他是武林盟主,還是怕他生得不夠醒目高大,沒人一路上頻頻對他行以注目禮?為了這事,這一路上她已勸了他好幾回,可那位在衣著禮儀方面全然無法溝通的盟主大人,依舊頑固地執行著他那讓人無法理解的堅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