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忍心戳破他面皮的開陽,還是一直笑,而滿心尷尬的斬擎天則忍不住推著她的肩,逼著她一步步走向他一路爬進來的窗口。
「走了,妳該回家虐夫了。」反正他來這也只是想帶她回家而已,他才不管上官如意那廂究竟是擺平了那個宮變了沒有。
開陽一手揉揉笑得有些僵的面頰,在與他一塊來到窗口他卻大大怔住了身子,且額際冷汗直冒時,她有些洩氣地瞧著可能是頭一回站在這麼高處的地方往下看的他,此刻眼底那從未有過的徹底悸怖感。
已經不想仰天長歎的她,大方地拍拍他已僵住的肩頭。
「好啦,別勉強你自個兒了,換我救你下去啦。」沒用的東西。
「妳要怎麼救——」斬擎天恐懼地回過頭來,就見她不疾不徐地自袖裡掏出了一串鑰匙。
「還不走?」自顧自走至門邊解鎖開門的她,在打開門確定外頭看守的人都撒去了後,回首看著還站在原地一愣一愣的他。
斬擎天伸出一指,顫顫地指著她,「妳……有這玩意兒,卻不從這逃走?」她是出了多少錢才賄賂到那玩意兒的?
她兩肩一聳,「因為我在等你來英雄救美啊。」不過在願望滿足後,還是由她這老頭來救他這個美人盟主會比較實際些。
滿心成就感或是男子氣概都被澆熄的他,在與她一同來到門邊,低首看著下頭數不盡的黑暗長階時,一想到在下去後,她就得離開她以往已過慣的日子,離開這金碧輝煌的環境,必須跟著他一塊吃苦啃饅頭……若是以往的他,定會站在她的立場為她多想想的,可這一回,他卻只想私心地成全自己的心願,什麼都不去多加理會。一想到這兒,他就忍不住緊緊握住她的掌心。
「盟主大人?」他不會是連階梯也怕吧?
「日後,待皇帝下旨後,咱們就成親。」深深與她十指交握後,他定望著那看似無止境的階梯。
「你確定會有日後?」就著掌心中那份睽違已久的溫柔,她好笑地看著他那副豁出去的模樣。
「當然有,妳不都在私底下勾結了比步小人還要小人的侯爺夫人?」她真當他都不知她一路上都與上官如意在通信,合謀計劃些什麼嗎?
「我與她是相互得利。」難得大家有志一同,各有收穫嘛。
「開陽。」
「嗯?」
「我無法想像,若是沒了妳,我的人生將會多麼的寂寞。」他側首看向她,「我一點也不想為妳埋塚,我只想與妳同時同刻同葬,其實,同生共死對我來說,一點都不需要猶豫的。」
胸口裡的那顆心霎時漏跳一拍的她,掩不住欣喜地,刻意朝他沉沉歎口氣。
「我原以為你並不是呆得沒藥救的。」
斬擎天再將她的手握緊一些,「可我就指望著妳拖我下水。」
鏤空的花窗窗欞,細心地將閣樓外明亮的日光篩落在他的面容上,映成了承載了所有渴望的溫柔臉龐,那些默然流淌在開陽心中的感動,讓她不得不趕在哽咽之前拖著他一塊拾階下樓,步向那她從不敢想像的未來。
「這局棋你賭贏了,咱們回家。」
裹著妖嬈的銀裝,久違的隆冬翩翩來臨。
往常一到這個時節,左鄰右舍或是入城一遊吞月城的遊客,都會到有問客棧一品唯有這個時節才會提供的招牌甜湯,而客棧上下員工也會傾巢而出,以應付總是日日將客棧擠得水洩不通的營業大廳;可今年,打從招牌甜湯上市以來,客棧裡非但不見大批員工,亦不見如潮水般湧來的來客,就只剩下滿面憤懣的東翁,與站在外頭打瞌睡的韃靼,以及……
一臉棄夫貌,日日都坐在客棧裡打發時問的千里侯步青雲。
「說!」東翁怒焰高張地一掌重拍在客桌上,「你就這麼期望這間客棧倒店是不?干哈你最近整天都拉長個臉出來壞我生意?」明明對他說過千百回要他安分點待在他房裡了,他還出來?他老兄是想剋死這家店的所有主顧不成?
待在家中遭受到某人嚴重冷落的步青雲,神情陰鬱地瞥瞪他一眼後,繼續視而不見地喝著他的甜湯。
另一名嚴重遭到漠視的房客斬擎天,這時徐徐推開了本館大門自裡頭踱了出來,手中拿了一迭寫好的紙張與糊紙工具,狀似落寞地走過他倆的面前,來到客棧裡的公告處默默貼上一張尋妻敵事。
協尋走失老人,
若有善心人士尋獲,煩請拎至天字五號房,甚謝。
「她在我家。」直接把他當禍首看的步青雲,冷冷地向他警告,「你要是再不把她給拎回你家,當心我上書陛下把她給討回宮裡去。」打從那個叫開陽的住進這問客棧起,他在家中的地位,就遠不如那位替如意狠狠賺了一筆的開陽來得重要。
貼完了客棧本館裡頭的各大巷,一路貼到外頭來的斬擎天,也對那個每日都出門下棋與眾住戶培養感情,一出去就跟丟了沒兩樣的開陽,老是有家不歸的壞記性感到很無奈。
「你沒見我也很哀怨嗎?」說來說去,還不都要怪這問客棧的房客?人人錢多得跟什麼似的,即使明知會輸一大筆錢卻還是搶著要同她下棋。
冷眼旁觀的東翁,在聽完了重點後,忍抑地握著拳問。
「就因為你們的家在鬧家變,所以就來這連累我的生意?」搞半天他生意蕭條的理由,就是因為他們對自家妻子的魅力不濟?
步青雲記仇地低哼,「當初慫恿他進宮搶人的可是你。」始作俑者是誰呀?
一個月前,身為人證的開陽舉發宮變的陰謀後,整個朝廷可說是翻了過來:五位親王下獄,上百名官員革職或是殺頭,軍中的職級在五品上的將軍也推出午門十來個。就在朝中一片狂風暴雨之中,唯一一人受惠於這場風暴的,即是上官如意的老爹上官卿;上官卿不但在宮變前先行告知皇帝這場陰謀,還派人在宮中保住人證的性命,也因此,在幾乎是眾官皆貶職一級的這當頭,上官卿不但全身而退還官晉一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