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卒仔,這種話是不可能當真說出口的。
「其他設計師呢?都回去了?」
「嗯……大家都累壞了,明天還要忙一天,所以……」
「那你呢?不累?」她好瘦弱……杜駿奇看著她因緊張而扭成一團的幼細小手,瞬間浮現一種奇怪的感覺,說不上來,像是第一次發現,原來女人先天上就是需要男人保護。
「我還可以,剩下的工作不多,整理一下就好了。」古應薇逞強說道。
「這麼說……你就是古應薇?」既然不是工讀生,那就是李文芳交代的那位助理嘍!
「是……」他記得她的名字,這讓她好驚訝,也好害怕,以為自己觸犯了什麼天條,不然,為什麼他記得她?
「嗯。」杜駿奇確定她的名字後,只應了一聲就走出辦公室了。
古應薇一直等到他離開、關上小門後才鬆一口氣,跌坐回椅子。
呼……好驚人、好懾人的氣勢,光是說幾句話就覺得所有空氣都被他吸光了。
她捂著胸口,發現自己心跳得好快,眼前不禁又浮現他「英雄救美」的那一幕,搞不清楚現在究竟是害怕他還是崇拜他多點。
不過,他究竟為何而來?
她很納悶,但是沒時間多想,捏捏酸痛的手臂,回頭繼續趕工。
靠著意志力完成預計的進度,古應薇站起來捏捏後腰,接下來還要調整其他設計師的作品。
或許是因為大家的體力都到達極限了,她發現部分的桌花,很敷衍了事,她沒辦法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去管它。
她做做伸展體操,提提神,突然聽見鐵門「喀」地一聲。因為公司裡只剩她一個人,空空蕩蕩的倉庫裡,那聲響特別清脆響亮,她繃起身體,緊張地望向大門,結果……又是杜駿奇
「宵夜。」他大步走向她,將手裡的塑膠袋塞給她。
「呃……給我的?」原來,他去幫她買宵夜?
古應薇嘴巴張得好大,受寵若驚,有種以前錯把他當「惡魔」的罪惡感。
「拿去!」杜駿奇同一句話不喜歡說兩次,不耐煩地低吼。
「是!」她差點被他吼得跳起來。即使不是「惡魔」,那音量也夠嚇人的。
「快吃!全部給我吃光光。」他實在受不了反應慢吞吞的人,見她提著宵夜,呆上半天沒有動靜,只好命令她。
「我吃、馬上吃……」她慌張地將餐盒擺到工作台上打開,迎面撲來的是米糕的肉燥香味,他還買了四神湯。
怕他生氣,即使當著他的面吃宵夜讓她很尷尬,她還是張大嘴巴,表示她開始吃了,她是乖寶寶,一個口令,一個動作。
古應薇低著頭,安靜地吃、專心地吃,嚼著嚼著,感動了起來,只因有人特地為她買宵夜來……
杜駿奇暗笑,他的氣勢猛一看是很嚇人,不過,在這裡,真正怕他的大概就只剩這個才剛進公司的菜鳥了。
這讓杜駿奇重新拾回一種久違的英雄氣概,也許該好好「照顧」這只又笨又沒膽的菜鳥。
吃完香Q的米糕,喝光每一滴溫熱的湯,她吸吸含水的鼻腔,回頭謝謝杜駿奇。
「你還要弄多久?」他站在工作台前,看著那一叢叢其實還滿賞心悅目的花束。
「有些要再重新整理一次,線條不是很完美,比如那個……」
「我懂──」什麼外圍線條什麼鬼的,她今天早上已經說過了。「我是問你還要多久?」
「大、大概,再、再一個小時……」此刻她雖然滿心感謝,不過,並無法因此減輕面對他時因緊張而造成的結巴。
「那就快點弄完,早點回去睡覺!」都快十二點了,一場婚禮非得搞出那麼多花才叫浪漫?他實在不懂女人到底是為了什麼結婚。
「是!」古應薇不知道他為什麼突然又生氣了,迅速收拾桌面餐具,衝回工作台,開始進行修整工作。
待好一陣子沒聽見聲響,她才敢轉身向後望去。
不知何時,他悄悄離開了。
看著仍舊空無一人的大辦公室,這次,他的離去沒有讓她鬆一口氣,反而有些莫名地悵然。
她喜歡公司總是熱熱鬧鬧的氣氛,雖然她很少參與大家的聊天打屁,但是,身處在其中就是有一種與有榮焉的驕傲,因為,「宙斯」的每個人都是那麼的優秀,那麼的出色。
她喜歡這裡的每一位主管與同事,除了杜駿奇,每次打從他身旁經過就像老鼠見到貓,不知怎的就令她全身緊繃、寒毛直豎。
他不修邊幅、脾氣火爆、缺乏耐性,罵起人來隔著十間房子都能聽見他的吼聲,古應薇一直覺得活動組的同事很可憐,有這麼一位可怕的主管,隨時都在水深火熱之中,她猜,大家都是有苦難言,有眼淚往自己肚子裡吞。
但是,他特地買來的宵夜、沒有惡意的大嗓門,此時細細想來卻有了不同的感覺,也許,這就是男人專屬的,霸道的溫柔。
她個性內向又害羞,總是被動地等待別人來認識她,最怕帶給別人麻煩,即使內心也有許多熱情,卻從來不懂如何表達,他霸道地不讓人拒絕、兇惡惡地不讓人感謝,卻意外地被她發現他藏在粗獷外表下那顆體貼的心。
也許,她真的錯了,也許,他一點都不可怕。
*** *** ***
古應薇為花朵撒上金粉、垂枝串上小珍珠、葉片黏上透明水鑽,在水銀燈的照映下,熠熠生輝。
「完美。」她捶捶整個僵硬的腰背,所有工作大致完成,明天到現場再處理天花板架構,和送客時供賓客與新娘合照的背板造景就OK了,這場婚布工程,驚人的繁複。
收拾工具,將剪下的枝葉全裝進黑色垃圾袋,望一眼滿滿的花海,仍不禁讚歎造物者的巧手,為這世界創造出如此美麗的花草植物,洗滌所有疲憊。
一一確定窗戶都鎖上了,古應薇背起包包,退出大門,設定保全系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