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家十八歲也該有個歸宿,或許你該恢復女兒身了。」
「不!」
「是不想恢復女兒身,還是不想嫁人?」
「都不。」
「什麼叫都不?」秦老爹大聲斥喝。
「我如果變成女孩多奇怪呀,阿寬和小三他們那些人不笑死我才怪,而且哪有女孩家還去說書的!」
秦老爹正想斥責她的謬論時,秦琯兒又說了,「還有,我不想嫁人,我想一輩子待在爺爺身邊。」
秦老爹一聽,鼻頭發酸,輕輕摸著她的頭。
「傻丫頭,女孩子長大總得找個好人家嫁了,哪能一輩子陪著爺爺呢。」秦老爹寵溺的口氣,顯露出他其實多麼捨不得秦琯兒嫁人。到時他會多無聊,少了一個鬼靈精在身旁,會多麼的不習慣……
「不嫁!不嫁!不嫁!若要離開爺爺,那嫁人就不好玩了。」秦琯兒氣嘟嘟的直搖著頭,一番說辭讓秦老爹不知該欣慰還是該煩憂。
「你倒是說說,什麼樣的人,才能把我這寶貝孫女娶回家。」秦老爹故意逗著她玩。
秦琯兒翻了翻眼,她連想都懶得想,因為根本沒這個人。忽然,一個人名閃過她腦中,好,就他吧!嚇嚇爺爺,誰要他老愛逗弄她。
秦琯兒眼珠子骨碌碌的轉動,一臉狡黠,笑得不安好意。
這丫頭又在打什麼主意了?秦老爹不免心生警戒。
秦琯兒漫不經心地聳聳肩,緩緩的說:
「冷天鷹這個人倒是可以嫁看看。」說完還把她那小小的下巴抬得高高,彷彿頂滿意自己的想法。試想,當個堡主夫人是多麼的威風哪!
「我老秦的孫女果真有一套,冷天鷹倒是個人才,配是配得上……」
秦琯兒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全然沒有聽到爺爺在說些什麼。想到自己當上堡主夫人後,若身邊的人動不動就打躬作揖,說著「堡主夫人好」,那豈不拘謹得很?算了算了,還是別當什麼堡主夫人,當她的秦琯兒自在些。
「不成,我不想嫁他了。」
秦老爹搖搖頭。這丫頭到底在想什麼?
「人家可沒說要娶你,你倒是先拒絕人家,這成什麼樣?」念是這麼念,可他心裡並不怎麼反對秦琯兒的作為,這也是他慣出來的。秦老爹原本就不怎麼理會世俗那一套,當然秦琯兒也就不會有所謂「三從四德」的觀念。
「拒絕他又如何?誰說只有男人能拒絕女人?」
「好,說得好,我老秦的孫女倒也不能太吃虧。」
祖孫兩人一搭一唱的說著,這些話若讓旁人聽到了可不得了。也只有這不重世俗眼光的秦老爹,才能教出秦琯兒這樣鬼靈精怪的孫女來。
真不知哪位「有幸」之人,能將這個「奇葩」娶回家?
*
午後,秦琯兒一個人在大街上溜躂。
揚州城內,各式商家林立,秦琯兒逕自走進巷弄內一家毫不起眼的小店舖,像是在自家廳堂般的自在,隨手拿起檯面上的器物把玩著。
這時自側邊小門走出一位溫文儒雅的中年男子,微笑的望著秦琯兒。
「阿琯,怎麼有空來呢?」聲音同人一般的溫和。
「邵叔,最近有沒有進些什麼好玩的東西?」
「還不就那些,古玩這東西不是那麼容易就能收購,有時候還真得有緣才能收藏到。」邵仲書搖晃著頭、慢條斯理的說著,真像是學堂中夫子誦書一般。這也難怪,他曾在私塾教過一陣子,後來覺得他在授課時像是對牛彈琴似,才辭去了那份工作,選擇了自己的興趣——古董販賣。他除了是個商人,也是個收藏者。
「邵叔,人家可是難得溜出來一趟,你忍心讓我敗興而歸嗎?而且,我相信憑邵叔你的眼光,一定能拿到些珍貴的古玩。」秦琯兒露出甜甜的笑容,半撒嬌的說著。
「你這丫頭,啥事都瞞不了你,等著。」邵仲書輕笑著走進內堂,忽想起什麼似的轉身又說:「晚點走,你邵嬸待會回來,她前些天才念著你呢。」
秦琯兒自小便和爺爺四處遊走,直到十二歲那年才定居在揚州,爺倆第一個認識的人便是邵仲書。
邵氏夫婦有個兒子叫邵康,小秦琯兒四歲,秦琯兒常到他們家玩,邵康一直叫秦琯兒哥哥,而他們夫婦也把秦琯兒當成自己兒子看待,直到有一天……
那天秦琯兒哭喪著臉,跑進爺爺的房裡,抱著爺爺大哭,秦老爹安撫的拍拍她,問她發生什麼事,她直嚷著自己快死掉了,害得秦老爹緊張的直追問,她才擦拭眼淚,啜泣的說出事情的原因。
她一說完,秦老爹才驚覺到小女孩是初潮乍到,但這也難倒了秦老爹,他真不知該如何開口告訴她。於是他把秦琯兒交給邵仲書的老婆,邵家人這才恍然大悟原來秦琯兒是女兒身,邵康叫了近一年的「哥哥」原來是個「姐姐」。
秦琯兒對一些古玩研究頗有興趣,自我摸索之餘,有不懂的地方就來詢問邵仲書,而他難得遇見志趣相投的人,自然是傾囊相授,即使對方只是個小丫頭。久而久之,秦琯兒倒也成為箇中高手。秦老爹常取笑她,該會的學不會,不需要的雜學卻是一點即通。所謂該會的當然就是指女孩家該學的女紅,她實在是沒耐性學。
「阿琯,你瞧瞧這鼻煙壺。」邵仲書小心翼翼的從盒中拿出個鼻煙壺,秦琯兒接過手,饒富興趣的看著。
「瞧這青花,色澤真勻,兩邊的形狀倒也平衡,描繪的手法更是高超,顯然是出於權貴之家。」
「沒錯,脫手之人說是宋朝之物,出於官府之家。」邵仲書興奮的搓著手,每次一說起這些古玩,他就高興得像個孩子。
兩人仔細討論著盒中之物,一件件的評頭論足,忽然,秦琯兒拿起了一塊玉,驚訝的瞧了又瞧,半晌說不出話來。那塊碧綠光澤的玉,上頭凋著一朵梅花,栩栩如生,像能聞到那梅花香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