腫瘤科醫師說:「這很重要,你們一定要注意飲食,營養要充足,睡眠也要夠,不能再熬夜,也不能再讓自己累到。只要覺得疲累就去休息,不能忽視任何一點的不適。
「因為在分娩後,我主張立刻開刀切除腫瘤,然後開始服藥,而這些都要有足夠的體力支撐。」
學長說:「石謙,我們歸納出一個原因,巧寧長期以來工作太累了,她已經習慣了疲累,可是肝臟受不了了,而且聽說巧寧的母親也是肝炎去世,縱使癌症是否會遺傳還有爭議,可是她這麼多年的辛苦工作確實不利於身體健康,現在應該要好好休息了。」
那位年長的醫生說:「關於營養這個部分,我要說,你們要跟腫瘤作戰,腫瘤會搶食你身體的養分;所以常常吃得多、喝得多,卻愈來愈瘦,不過你身上有孩子,狀況又不同了。」
「為什麼?」
「新生兒的生命力有時候比腫瘤還強,你攝取的養分,常常小寶寶會先搶走,所以這個孩子也在幫你作戰,幫你搶走原先腫瘤會攝取的營養;可是相對的,你也會更虛弱,所以你要更小心的照顧自己、更努力的健康生活,懂嗎?」
學長趕緊說:「關於這一點,我會請營養師幫你們,他會專門為你設計出一套飲食,你必須照著做,然後充分運動、充分休息。」
他們突然又感覺到希望了,甚至連肚子裡的孩子都在幫忙,縱使陰暗的感覺揮之不去,可是至少看見了一絲光明。
「我……她治癒的機會有多少?」
眾醫生你看我、我看你,那位最年長的醫師開口,「老實說,只有五成,甚至不到,因為我們面對的是一位懷孕的癌症病患。」
閉起眼睛,痛苦的點點頭,季石謙知道這種命運的打擊真的讓人難以接受,經過一晚的沉澱,每當想到,他還是會痛苦恐懼的發抖。
她是他的唯一啊!唯一的家人、唯一的牽掛、唯一的愛……學長笑了笑,「好好努力,開始打仗吧!沒打,怎麼可以認輸呢?」
季石謙看了汪巧寧一服,整個人清醒過來,因為他在她眼中竟然看到安慰、看到安撫、看到心疼,就是沒有一絲對自己的哀傷。
即便到這一刻,這生死交關的一刻,這個女人想的、念的還是他,他到底何德何能,能得到她如此深的愛、如此厚的情?
當年,他即將休學時,她想到的是他,耗盡所有積蓄,也要幫他;現在,她瀕臨生死關頭,想到的還是他跟孩子,還是別人。
他一定要拼拼看,絕對不能有遺憾,他要留下她,縱使違背天意,也不放手,絕不放手……
第九章
經過一周的住院,醫生同意讓汪巧寧回家,既然許多侵入性治療都不能進行,甚至藥物也不能服用,繼續住在醫院實在也沒有意義,反而會加重病人的心理負擔,不如回家。
季石謙帶著她回到了家中,本來他們還以為短期內無法再回到這個地方,他抱著她,不讓她自己走,然後由她用鑰匙把門打開。
進了屋內,季石謙輕輕的將人放在沙發上,汪巧寧人怯生生的,情緒還是有點波動,她一手下意識的護住肚子,臉低低的,不太敢看他。
這些季石謙都看在眼裡,心裡不禁歎息再歎息,甚至感到一絲心痛、感到後悔。
他知道自己逼她墮胎的舉動一定嚇壞了她,他也很是後悔,可是在那樣的情況下,他必須很老實的說,他沒有選擇,當下的他以為自己只能這樣做,才能保全她。
經過這麼多年分離的歲月,一直以來,她過的都是辛苦的日子,幾乎沒有享過什麼福,他很想補償她,很想把最好的都給她,希望她往後的生命都可以無憂無慮的度過。
所以得知她得到癌症,他真的震驚心痛到無以復加。
這是什麼世界?這是什麼道理?像她這樣一個只會為別人想的笨女人為什麼還不能受到善待?難道她吃的苦還不夠嗎?
於是他要救她,就算拿孩子當犧牲也在所不惜,至少在那一瞬間他是這樣想的。
可是這個女人,再一次讓他感受到她的傻。
她竟然寧可要孩子,不顧自己的安危與生死,也要保住孩子,真不知該說她是有母愛,還是傻……倒了一杯牛奶,從廚房走回客廳、回到沙發前,季石謙將牛奶放在她手中,示意要她喝。「既然要過健康正常的生活,就從這杯牛奶開始。」
她嘴嘟著,然後開口喝下牛奶,溫熱的乳白色液體就這樣進入她的口中。老實說,她還滿怕這種東西的,從小她就不太愛喝牛奶,不過為了孩子,她可不能搞彆扭。
一轉眼,杯子已經見底,然後將杯子還給他,又是吐吐舌頭。
季石謙笑了笑,摸摸她的頭,這時兩人之間稍微回復了些許輕鬆氣氛。「醫生交代了,營養要均衡充足,所以要忍耐,知道嗎?」
點頭,「奇怪,經過這麼多年,牛奶的味道還是一樣……怪怪的。」
臉上帶著微笑,「就好像經過這麼多年,你還是一樣傻。」以前她為他著想,現在又為了孩子想。
她無語,只是靜靜的坐著,想著自己、想著孩子,在他看來是很笨的舉動,對她而言,卻是再正常不過的決定。
她從未想到自己,第一個先想的就是他,現在還多了孩子,因為他們是她的希望、是她的一切,不管是以前在工廠昏天暗地的工作,還是現在生病了,她從不會想到自己。
因為她愛他們,那種愛足以支撐自己去面對一切打擊,只要他們最後能夠安好,這樣就夠了。
坐在她身旁,季石謙歎息,語氣沙啞的說:「巧寧,不要把我當成壞人好不好?」
抬頭,眼神裡淨是歉疚,輕輕握著他的手,「對不起……」
將她攬進懷裡,彼此相互倚靠,季石謙眼眶裡一陣濕潤,對於未來第一次感到強烈的不安與惶恐。「巧寧,記得我曾經說過的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