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說呢!他的脾氣比以前更壞,一天到晚跟學校附近的小混混打架。現在我上來台北唸書,家裡沒人揍他了,他就給我猴子稱大王。」陳九湘真是恨鐵不成鋼。
「我媽就常常念,妳要是還在就好了,妳可以像以前那樣當他的家教,說不定他的成績還有一點救。」
一陣細微的波瀾畫過她的眉心,她抬起皓腕,瞄了下時間。快上課了!
「其實我並不是一個好家教,也沒有幫上什麼忙,大部分還是靠… … 靠陳九瀚自己讀的。只要他肯用心,有沒有家教並不重要。」
「那倒是,那小子其實滿聰明的,只要他肯用心,大學指考哪難得倒他。不過以他現在這種自甘墮落的樣子,我看是不太可能了。」談起這個從小打到大的弟弟,陳九湘不是不歎息的。「好了,我也該走了。我下一堂還有課,改天有空再一起去吃飯吧。拜拜。」
「再見。」
那道亮麗的身影匆匆地離去。
上來台北的兩年,石丹琪很少想到他。
說到底,他們當初算是不歡而散,她沒有辦法說自己很想念他。
其實直到現在,她仍然不瞭解當初陳九瀚是看上自己什麼?她真的沒有對他特別好,好到會讓他千方百計要纏住自己。
不過她現在已經能用比較客觀的眼光去看待許多事情。
兩歲的差距在二十歲和二十二歲之問,或者三十歲和三十二歲之問不算什麼,大家都還是同一輩的人;可是在學生時期,兩歲往往就代表了一個學校的級距。
身為一個高中女生,國中就像是一個被拋在背後的年齡,她想像不出一個高中女生能跟國二男生有什麼共通話題,就好像現在上了大學的她,也想像不出可以跟一個高中男生廝混什麼。
所以,現在想起陳九瀚,她不再有高中時期那種「被纏住」、「不自由」、「討厭」的感覺,她就單純只覺得兩個人是完全不同世界的人而已。
他在她最彆扭的高中時期認識她,所以兩個人格珞碰碰,總也對不在一起。
這兩年來,生活上的變遷讓她對人事物有了一些新的看法,再回首高中時期,那彷彿是好遠好遠以外的另一個時空,而不只是七百多天的差別而已。
如果現在讓她再遇見陳九瀚,她不敢說自己就會一改印象變得喜歡上他,但是起碼普通朋友那樣來往是有可能的。
只是,那個人的性子天生執拗,聽陳九湘的說法,他似乎又做回舊有的他自己遠遠搬到台北來的她,在他心中應該已經被列為一個叛徒了吧!
也好,反正他們的距離本來就只會越來越遠,很多事情不必強求。
胡思亂想間,教授走入教室。石丹琪打開課本,回到屬於她的世界裡。
火巾火巾火平時間無聲無息的演進,石丹琪以書卷獎結束了她大二的生活,順利迎來大學第三年。
第三年,該是輪到他們這一屆接各系學會和學生會了。天生閒雲野鶴的石丹琪當然跟這些組織沒什麼關係,倒是倒霉的陳九湘被她的剋星要挾,只好出來搭檔選學生正副會長。
「開什麼玩笑?我長得像那種犧牲奉獻的人嗎?本人可是辦聯女王,聯誼女王是最忙的,哪來的時問當學生會的奴隸?」受害人在她面前大聲嚷嚷。
「一般出來選學生會的人,不是都找跟自己有默契的人出來搭擋嗎?我哪一點跟他有默契了?我只是常年在他的欺壓下忍辱負重、苟且偷生的小小咖而已,他竟然連大學最後的兩年都不放過我!」
不過不管她抗拒多久,他們這一組高票當選了,陳九湘從此成為立校以來最痛苦哀怨的副會長。
石丹琪很想好好同情一下這位高中老同學的,無奈她自己的麻煩也很多。
也不知道怎麼回事,有個學長今年突然被雷打到,竟然在開學不久向她表白了。
石丹琪為此苦惱了好久。她一直很欣賞這位學長,可是只限於「欣賞」而已。
她對談戀愛從來沒有什麼興趣,她很怕自己拒絕之後,兩個人連朋友都做不成,又不願違背自己的心意答應。
那一次她很希罕的去找陳九湘出主意。
想也知道,向來鬼點子一堆的陳九湘當然是大力鼓吹她接受。
「沒談過戀愛怎麼算得上大學生呢?」陳九湘發表慷慨激昂的演說。
「那妳自己呢?」
「拜託,本姑娘男朋友是以航空母艦為單位的,妳沒看到嗎?」
「妳那不算男朋友吧!頂多算酒肉朋友,人家男朋友應該只有一個!」
「嘖!妳幹嘛那麼想不開,早早在一棵樹上吊死?」
聽聽這話!
後來她唯一能做的事,只有躲!
上課躲,下課躲,社團活動躲,躲躲躲躲躲!躲到最後她都很哀怨了。
為什麼?為什麼她念高中的時候要躲陳九瀚,她念大學的時候還是要繼續躲?
她到底招誰惹誰了?
幸好她躲得實在是太明顯了,學長比她更怕失去這段友情,從此沒有再提這件事。石丹琪終於鬆了口氣,樂得裝作他從來沒有告白過。
終於三年級也過去了一大半,下學期的期末考剛考完,陳九湘興高采烈地約她一起來慶祝自己即將「再世為人」的日子!因為過完這個暑假,這一屆學生會就可以功成身退了。
到了約定的那一天,石丹琪先到陳九湘的租屋處會合。因為陳九湘的一個學妹必須暑修一堂通識課的學分,陳九湘幫學妹向她借一些舊筆記。石丹琪先拿過來,以免待會兒那個沒頭神又掉在餐廳裡。
陳九湘租的這問小套房在學生族裡算是高檔的了。這個小區落成才三年而已,管理良好,設備新穎,一樓還有警衛管制,大家都開玩笑陳九湘住在五星級的學生宿舍裡。
石丹琪來到她的門口,按下電鈴。
裡面傳來一陣不疾不徐的腳步聲,然後門被悠然打開--
「來來來,我們一定要敬丹琪一杯。她雖然不是學會的人,卻幫我們寫了好多精采的文案。」另一位副會長大志從桌子的這端站起來,遙遙對她舉高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