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妊娠毒血症?!」翁慈珊並不知道自己說出這個「醫學名詞」,因為此刻她的腦中是一片空白,只是喃喃重複著醫生的話。
「是的!就是妊娠毒血症奪走你姊姊的生命,她有高血壓合併尿蛋白及嚴重水腫,在分娩的過程中又大量出血……」現在的醫療糾紛超多,所以在出了人命時,醫生得解說得很仔細、很清楚。
「那孩子……」翁慈珊想哭,可是她的傷痛、不知所措已蓋過掉眼淚的慾望,畢竟哭就能扭轉一切、挽回姊姊的生命嗎?
「很健康,是個男孩。」
「男孩……」翁慈珊喉頭一緊,是個健康的男寶寶,但是寶寶的母親已離開人世。
「我們很遺憾。」醫生說道:「即使醫學再發達、再進步,但是難產的情形……」
「你們盡力了嗎?」她突然一問。
「啊?!」醫生很顯然沒有料到病人的家屬會有如此一問,所以一臉的怔然。
「你們有盡力的搶救我姊姊嗎?」她又問。
「當然!」醫生斷然回答。
「那……」翁慈珊終於讓眼淚流下臉頰。「那我也只能接受這個事實了。」
「請節哀。」醫生輕輕一句。
翁慈珊也想堅強,但是……雙腿一軟,她頹然跌坐在地上,然後崩潰的哭了起來。
*** *** ***
奚仲宇在黑色三件式西裝的襯托下,看起來精明、強悍而且權威,他那不苟言笑的五官、彷彿要將對手趕盡殺絕的眼神,不僅和他交手的對方律師會怕,連法官一看到是他出庭,總也會敬他三分,他的委託人有罪或是輸掉官司的機會不大,因為只要能請到奚仲宇出馬,就等於打贏了一半的官司。
有著一百八十多公分高的奚仲宇,體型卻是略顯削瘦,帶著點憂鬱、內斂,渾身透出一種好似與生俱來的孤傲感,和高人一等的優越感,被他冷冷一望,好像全部的人都成了腦袋灌進水泥的白癡,只有他一個人是清醒、能幹的。
和笑容彷彿是絕緣體的奚仲宇不是美男子,但卻多了種氣魄,令女人會想靠在他肩上,渴求被他呵護的那種氣勢。
簡單一句話——
奚仲宇不是泛泛之輩,他是男人中的男人。
助理楊康生跟在奚仲宇的背後小跑步。搞不懂明明大家都是一雙腿,為什麼老闆走路的速度就是可以這麼快。
「『奇欣』決定要上訴,聽說他們決定找一組律師團來對抗你。」
「告訴他們,」沒有停下腳步,奚仲宇邊疾走邊交代。「到時和解的條件會更苛,他們愈拖,我就愈把他們打得無招架之力!」
「『廣誠』兩件案子的開庭時間延到下星期二。」楊康生翻著他的行事歷。「這不影響你的周休計劃吧?」
「下星期二?」眉頭不悅的皺在一塊,他停下腳步,怒視助理。
「是法院的問題。」楊康生無辜表示。
「好吧!」他還是不悅。「那我就留在台北,反正……也就是休息。」
「還有,金大牌那件性侵官司,他因為臨時要錄影,無法取消通告,所以跟你約的咨詢時間要改。」
「那乾脆不要安排咨詢了!」奚仲宇一記冷眼。「我不覺得他是無辜的。」
「他說他是被仙人跳。」
「他沒腦嗎?隨便就被人仙人跳?」奚仲宇一哼。「那他更是活該!」
「老闆,金大牌是透過你學長找上你的!」楊康生提醒他。
「那他為什麼不找我學長替他打官司?」
「因為他知道找你才有絕對的贏面。」楊康生能瞭解委託人的心情,特別是身為大牌明星,只要沾上性侵,前途已經黑了一大半,除非能洗清冤枉,這時大律師可有用了。
「我這麼閒?他說改時間就改時間?」奚仲宇又邁開大步,撂下話,「就照原來時間!」
「他要錄影——」
「逾時不候。」
「老闆……」楊康生繃著一張苦哈哈的臉。
「如果他珍惜自己的前途,」戴上墨鏡,奚仲宇已走到他的賓士車前,司機已恭敬的替他開好車門。「那他就給我準時。」
「我馬上和他聯絡!」楊康生著急的拿出手機。
而奚仲宇已叫司機開車,朝一個VIP客戶的公司前去。他有很多重量級的客戶,而這些客戶是他可以出門有專人接送、坐擁豪宅的原因,努力奮鬥了近十年,他幾乎是要什麼有什麼。
而且全憑他自己。
看著車窗外飛逝而過的街景,一向精力十足、戰鬥力驚人的他,心中突然湧現出一股寂寞感、一種疲憊——
這就是他的人生?
這樣的人生真是他要的嗎?
*** *** ***
因應開庭日子的延期,奚仲宇取消了墾丁的度假,在週末的夜晚,他放著古典音樂,開了瓶高級紅酒,這也是一種休息,挑了本之前想看卻沒有時間看的「閒書」,是有關心靈自在與死亡問題的書。相信在這本書和紅酒的安撫下,他可以很快的入眠。十足工作狂,又情緒壓抑的他,想好好睡上一覺並不容易。
一切就緒,他整個人才舒舒服服的坐臥在專用皮椅上時,電話鈴聲倏地響起。
不想接!
他不想接任何電話,今晚他只想一個人,享受完全屬於他自己的夜晚,他不要有任何干擾,但是電話鈴聲不肯停歇。
臭著一張臉的拿起話筒,奚仲宇並不是一個有耐心或是溫良謙恭的男人,他一開口,語氣幾乎可以和南極的冰山相抗衡。
「奚仲宇。」他超傲、超冷的聲音響起。
「警衛室。」對方囁嚅、不安的回道:「奚先生,有位小姐帶著……一名嬰兒要求上去找你。」
「什麼嬰兒?」奚仲宇一向只聽重點。「有沒有搞錯啊」
電話那端有一秒的沉默,因為他的語氣會教人心臟負荷加重。
「有一名小姐和一個嬰兒。」警衛勇敢、冷靜的重複。「說要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