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如果回雲林生活,其實不需要太多錢,我現在只是想存錢找徵信社。」憑她自己的力量,人海茫茫也不知道從何找起,還是得花錢拜託專業的人。
說得也是,他看她總是樸實打扮,想必生活上也花不了多少錢,連她女兒也穿著素色衣褲,沒有小女孩常見的花花綠綠,這對母女真是稀有動物,值得保護。
「那個男人叫什麼名字?給我一點基本資料,我幫你留意。」他不是什麼善心人士,只是隨手之勞,畢竟他開律師事務所,人面比較廣,或許有機會碰到。
唐先生果然是個好人,她再次確認這個事實。「謝謝您,他叫喬聖文,神聖的聖,文章的文。今年二十六歲,身高一七五,黑黑瘦瘦的,跟我一樣都是虎尾高中畢業,以前當過公車司機。」
唐志峰皺起眉,這麼平凡的男人,她到底是看上他哪一點?他一邊納悶,一邊拿紙、筆迅速記下,同時問出心中的疑惑。「怎麼你們的名字這麼像?」聽來好像兄弟姊妹,怪怪的!
「我們沒有血緣關係,只是在同一家育幼院長大,聖愛育幼院。」來到台北後,除了陳奶奶之外,她不曾對任何人提過這件事,就是不想面對別人同情的目光,但像唐先生這樣的大人物,日理萬機卻願意幫她的忙,她覺得自己不用保留太多。
「你是孤兒?!」她的發言一次比一次更讓人震驚,她看起來一點都不像孤兒,其實孤兒應該是長怎樣,他也不太清楚,但在她身上沒有流浪漂泊的氣息,柏反的,她讓人感到寧靜舒適,就好像、就好像……回到家一樣。
「嗯。」喬聖恩點頭。她從懂事以來就是如此,沒有什麼好奇怪的,對別人的驚愕表情也習以為常。
她是如此坦然,他卻有點呼吸困難,她那雙眼原本就是這麼矇矓的嗎?她欲語還休的表情為什麼會如此扣人心弦?靠,他胸口傳來的疼痛是怎麼回事?「我、我會盡力幫忙。」
「多謝唐先生。」聽說跟律師說話是以分計費的,他的恩惠她將銘記在心。
第2章(2)
喬聖光在這時醒來,睡眼惺忪地問道:「媽……可以回家了嗎?」
「小光好乖,我們回家了。」喬聖恩抱起小女孩,溫柔地以手指梳理她的發。
喬聖光雖然剛睡醒,但她可沒忘記聖恩媽媽的叮嚀,小小聲地道別。「唐先生再見……」
「喔,再見!」唐志峰又愣了一下,果然有家教就是有家教,他小時候完全是個小霸王,對爸、媽的客人老是愛理不理的,比較起來他真是太欠揍了。
「那我們先走了,謝謝。」她禮貌地道別,踩著穩定的步伐離去。
看喬聖恩抱著女兒,又背起大包包,他很懷疑她的肩膀怎麼受得了?她的表情始終沒有太多變化,他的心底卻是錯綜複雜。
才一個晚上,他對這位按摩師的認識可說是日進千里,她居然是孤兒,還有個女兒,卻找不到女兒的父親,如此曲折離奇的人生,她倒是說得平淡無奇,搞什麼東西啊?
他這才發覺,其實他一點也不瞭解她,即使她幾乎摸遍他的身體、即使他們根本是零距離接觸,他仍然不明白,喬聖恩到底是怎樣的一個女人?
更讓他不解的是,他好像對她有那麼點……心疼?這種說詞好噁心,他自己都想吐,卻又想不出更適合的形容。算了算了,還是回書房去研究法條,相信他很快就會沒事的。
***
一場小小的風波就此平息,唐志峰繼續享受每週雨次的按摩時光,明知道自己戒不掉了,卻一點辦法也沒有。
此外,他不忘交代手下留意,也拜託同行幫忙,可惜一直都沒有喬聖文的消息,這個不負責任的傢伙,要是被他碰見的話一定先毒打一頓,男性之恥,哼!
至於喬聖恩,她每天在家照顧小孩和老人,外出就是按摩兼差,表面上看不出她的心情變化,只是每當她望著小光的睡臉,就不由得心中一酸,孩子還是需要父母親的。
喬聖恩從懂事以來就生活在育幼院,對自己的出身背景毫無所知,每當有人要來領養小孩,不夠活潑、不懂討好的她總是站在角落,她瞭解自己不會是被選中的那個,日子久了也不再有所期待,但小光才四歲,不該就此放棄希望。
她們來台北五個月了,依然沒有明顯的進展,上回她問了兩家徵信社,第一家開價五萬,第二家則是八萬,她聽了只得打退堂鼓,但她相信只要自己努力工作,終有達成目標的一天。
然而彷彿是老天爺的考驗,陳玉櫻忽然病倒了。每天早上她都會帶小光去公園散步,今天卻不小心跌了一跤,回來後直喊腰骨疼痛,喬聖恩試了幾種方法替她舒緩疼痛,但不管熱敷、按摩都沒辦法,最後她們只得上醫院掛號。
檢查結果一出來,醫生說必須暫時坐輪椅,至少要復健半年才會好。不只陳玉櫻整個人傻住了,喬聖恩更是自責,如果她陪著一起去公園,或許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陳奶奶,對不起、對不起。」喬聖恩只能一再道歉。
陳玉櫻搖頭,反過來安撫她。「是我自己不小心,你別胡思亂想,跟你又沒關係。不過這下真的有點麻煩,我非得打電話給我兒子不可了。」
一得知消息,陳玉櫻的兒孫們都出現了,十幾個人召開一場家庭會議,決定把老人家接到長子家中,還要請個全天候的看護,二十四小時不離身,才能確保老人家的安康。至於帶著女兒的喬聖恩,當然不在考慮範圍內,她要同時照顧小孩跟老人,實在是不可能的任務。
喬聖恩一再保證自己做得到,眾人仍予以否決,陳玉櫻也只得妥協,無奈地歎息。「聖恩,對不起,我兒子一定要我跟他們住,看來我不搬走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