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這麼多case幹什麼?你又不缺錢。」明明就是個小有積蓄的臭老頭,也不懂得蹺腳享清福,一天到晚往車子堆裡鑽,真不曉得有什麼毛病。
「廢話少說,趕快給我回來!」他急需助手。
「可是爸」
嘟∼∼嘟∼∼
吳若曦還來不及跟她老爸大聲說不,她老爸就掛她電話,她只能對著已經斷線的手機乾瞪眼。
死老頭,老是來這一招,以為自己是康熙啊?人家好歹是明君好不好……
認命將手機合上放回床頭櫃,吳若曦本想再繼續賴床,但她只要一想到還要跟她父親再從頭吼一次就興趣缺缺,乾脆拿掉身上的棉被,下床換衣服進到浴室梳洗。
她看著鏡中的人影,一面歎氣一面刷牙。鏡子裡面的女人一頭亂髮,看起來就像剛遭到一萬伏特的電流襲擊,模樣邋遢至極。
吳若曦一邊漱口,一邊打呵欠,有點後悔自己為了賣飾品把頭髮留長,害她看起來怪有女人味,如果能回復到高中時期的短髮,會好整理許多,她也不必成天為她這頭頭髮傷腦筋了。
拿起梳子隨便梳了幾下頭髮,再拿起髮帶綁頭髮,唯今之計是先綁馬尾,之後再來想辦法,反正攤子也不擺了,她不必再顧慮形象,自然也沒必要再留長髮。
想到她的合夥人居然把爛攤子全部丟給她不管,吳若曦就一肚子火,發誓這輩子再也不跟人合夥。
她詛咒再詛咒,什麼難聽的字眼都用上了,卻依然不能改變她被放鴿子的事實。
罵完了人以後,吳若曦拿出行李袋,隨手丟進了幾件衣服,用力拉上拉煉,藉此發洩怒氣。
現在可好,錢沒賺到,她又背了一屁股債,債主還是她老爸,這下她不做到死,她老爸是不會放人了。
背起行李袋,拿起租屋的鑰匙,吳若曦這次不回去幫忙都不行。她老爸雖然號稱「改裝車界的地下教父」,她自己本身也是這方面的能手,可她卻連一輛車都沒有,至今還在騎摩托車和搭乘大眾交通工具,想想也真諷刺。
在等公車的同時,她慶幸自己沒買車,不然搞不好她的合夥人連她的車都想搶去,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吳若曦整整轉了三班車,才回到老家。
她的老家,位於距離台北市中心一個鐘頭遠的舊社區。曾經繁華的社區,多的是開了幾十年的商店,如今在人口嚴重外移和不景氣的衝擊下紛紛關門,讓從小就在這地方長大的吳若曦不勝欷歔,卻也無能為力。
她匆匆看了掛著「出售」和「出租」的牌子一眼,便轉進巷子內,認命回家報到。
吳若曦的老家可算是這附近佔地最廣的房子,基本上它就是一家小型工廠,一樓專門用來存放和改造車輛,二樓則是用來存放零件,三樓才是全家活動的地方。
不過,她是家中的獨生女,她媽媽在她小學五年級的時候就去世,她又搬出去住,偌大的家兼工廠,如今就只剩她父親一個人獨居,也沒什麼好活動的,因為他所有的心思和時間都投注在改造車上,剩下的事情根本不管。
「我回來了!」哦,更正,他還管一件事,那就是命令她。
「回來就好。」吳自強一如吳若曦所猜測,「一頭」栽進改裝車的世界,瞧他整個人都快浸入引擎系統之中,她真想一手合上引擎蓋,看他會有什麼反應。
「老天,怎麼會有這麼多的車子」吳若曦看見工廠內排滿車輛唉唉叫,難怪他需要人幫忙,憑他一個人根本做不完。
「不然我幹嘛叫妳回來?」吳自強理所當然的回答真會氣壞人,吳若曦對著他的背影狂做鬼臉,心裡順便嘮叨幾句。
「沒本事就不要接這麼多case嘛!還要緊急call我回來幫忙……」
「什麼叫沒本事?」吳自強從前車蓋中探出頭,用手敲她的頭,怒斥她。「也不想想看妳老爸的外號叫什麼,誰敢說我沒本事?」
是是是,他有個響叮噹的外號叫「改裝車界的地下教父」,在同業之中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是她孤陋寡聞了。
「我還是認為你接太多case。」根本沒必要,又不缺錢。
「沒辦法。」她父親無奈回道。「有些人情推不掉,只好接了。」
虧他還自稱脾氣有多壞,結果也是人家隨便讚美、拜託他幾句,他就忍不住答應人家,還敢說自己是什麼教父啊!比小嘍囉還不如。
「你要我先改哪一部車?」她認命到工具間裡換上工作服,順道戴上護目鏡。
「最靠近門口那輛紅色跑車,後天就要給人家。」她老爸在工具間外喊道,吳若曦都快氣炸。
每次都是火燒屁股了才要call她回來,難怪他叫「無自強」,一點都不自立自強……
「不要慢吞吞,換好了衣服就出來!」她老爸在外面吼道。
「知道了啦,現在就出來。」吳若曦順手拿起工具箱,悻悻然地走出工具間,吳自強已經改好一部車子。
「要改什麼部分?」她用手指指身後的車子,看得出來還是很不甘願。
「改底盤。」
吳若曦聞言立即翻白眼,她就知道,好康的絕對輪不到她,就專會給她爛差事做。
「幸虧我沒有姿勢性低血壓,不然看你要找誰幫忙?」她拿著工具箱,走到紅色跑車旁,她老爸已經把車子架高,她只要躺在滑輪板上「咻」一聲滑進去就行。
「別抱怨了,趕快工作。」吳自強自己也忙得要死,能幫她架好車已經是對她最大的恩惠,再囉唆他就要K人了。
吳若曦躺上滑輪板,手撐住地板用力一撐,連人帶車瞬間來到跑車下方。
她單手打開工具箱,一邊拿出扳手,一邊想自己真命苦,被迫當黑手已經夠慘了,偏偏她老爸還迷信美國老電影,硬要躺在滑輪板上修改底盤那一套,一點都跟不上時代。
她拿起扳手鬆開穩定器的螺絲,黑色的機油不期然噴出來弄髒她的護目鏡,她拿掉護目鏡,粗魯地罵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