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這指的是……「對了,主子,您出去的時候,戚少爺飛鴿傳書來了。」柱子陡然想起,忙自懷裡小心翼翼地掏出折迭得方正的紙條。「主子。」
齊鳴鳳濃眉微微一挑,打開了紙條,目光專注瀏覽著內容。半晌後,露出了一絲滿意的冷笑。
「主子?」柱子緊張地問。
他將紙條擱在燭火上,看著焰火漸漸吞噬了那張紙條,直待紙化成灰燼才放手。「沒事,都去歇著吧。」
「讓柱子在這兒伺候您,我到外頭守著。」
大武忠心耿耿地道。
「不,你們都去睡吧。養足精神,明兒還有事忙。」
大武和柱子相覦一眼,只得聽命依言。「是,主子,您也早點歇息。」
待他倆退下,細心帶上門後,齊鳴鳳環顧著這晚間才住進的寬敞高雅廂房。
這是城裡最氣派最上等的客棧,也是最昂貴敞亮的上房。
烘烤得暖暖的暖爐子,淡淡的松木香氣飄散,只是當他目光一觸及熟悉的「飛」字雕花窗,臉色驀地一沉。
齊鳴鳳站起身,大喊一聲:「大武!柱子!」
房門被匆忙推開,大武和柱子衝了進來。
「主子?怎麼了?」
「我們換客棧。」他聲音森冷僵硬。
「現在?」大武和柱子一呆。
「立刻。」他冷冷地道。
「是是是,馬上換!」柱子動作奇快,馬上收拾起來。
「主子,有什麼不對勁嗎?」大武環顧四下,面露警覺。
「沒什麼不對勁,我就是一不想住這兒。」
話說完,齊鳴鳳已然拂袖大步走出去。
早晨。
秋桐燒足了炭,舀了一瓢水擱進大鍋裡,轉身打開米缸的蓋子,隨即一愣。隱約見底了。
雪白的米粒以前像座小山一樣,盛滿在大米缸裡,無論怎麼舀,永遠也不見短少。
可是現在,送米糧的夥計已經幾時沒親自送上門過了?
「不行,得想想辦法。」她咬著下唇,濕濕的手在衣擺上拍了拍。
本來不想再找賬房先生支著大宅裡該吃該用的錢糧,怕讓早已嚴峻的溫家財務更雪上加霜。
之前小雪天真地問她,為什麼不把府裡昂貴值錢的玩意兒偷偷拿去換銀子回來?不管是古畫,或是古董花瓶,甚至是那對對珍貴雪白的象牙箸,總能換得極好價錢的。
可是她怎能坦白地告訴小雪,就算為了府裡財務著想,身為奴婢怎能瞞著主子拿府裡珍寶出去典當?
更何況最珍貴的好東西都在老夫人屋裡,是她最後的一絲驕傲,尊嚴與風華。
她賣得下手嗎?
唉,看來還是得找老司先生,商量看看坊裡這季收益銀錢是否可以上繳進府裡了?
不過話說回來,賬房老司先生昨兒已經被遣離溫府,溫府打今兒起就沒有賬房先生,她還能找誰商量呢?
秋桐止不住滿滿的心慌,搖搖頭,還是先把米淘上洗淨了,倒進沸騰冒泡的清水裡,攪了兩下。
桌上的菜蔬是她在花園裡自己種的,魚也是池子裡養著的——原本的富貴錦鯉被她瞞著老夫人偷偷捉去賣了,改換了草魚、鰱魚,一旦她捨不得殺養在自己小屋後頭的雞。
冬天快到了,得留著好燉給老夫人進補,還有拜神祭祖供年節團圓飯用。
她吁了一口氣,疲倦地蹲坐在地上,手上拿著火鉗子撥弄著炭火。
好累……她好累啊……「秋桐姊姊,秋桐姊姊!」小雪大驚小怪嚷嚷著跑了進來。
「什麼事?」她迅速站了起來,恢復冷靜。
「別這麼火燒眉毛的,慢慢說。」
「大門外……來了好多好多人。」小雪頓了一頓,遲疑道:「都是繡坊絲場裡的工人。」
秋桐臉色微微一變,強抑下心慌。「他們怎麼會上府裡來?若真有什麼事,不是該由陸掌櫃處理著嗎?」
她知道「漱玉坊」經營艱難,但再怎麼著總有大掌櫃、二掌櫃管著。
而她能做的,就是照顧好老夫人,照顧好這個家,還有,好好想一想該怎麼幫忙撐起「漱玉坊」。
可是她還沒想到法子,還沒想到啊!
「我去看看。」她匆匆往外跑。不忘回頭喊:「小雪,顧好灶上的粥,當心別熬焦了!」
「噯。」
「還有,別讓老夫人知道。」
小雪猛點頭。「我知道,我知道。」
秋桐才跑近大門,就聽到了外頭吵雜的喧鬧擾嚷聲——「我們要發薪!我們要吃飯!」
「老夫人再不出來解決,我們就罷工!我們、我們就告上官府去了!」
「可憐我一家老小都指望我這份工養活啊……」
「為富不仁!苛扣壓搾我們這些窮人血汗錢,你們不得好死呀!」
「嗚嗚嗚……」
外頭的叫囂憤怒悲痛聽得秋桐心驚肉跳,臉色微微發白。
緊緊拴著門的老季伯手足無措,正慌著,一見她來,像見著了救命菩薩般鬆了口氣。「秋桐姑娘,快,快想想辦法,他們就快衝進來,我快攔不住了!」
她定了定神,開口道:「打開門。」
老季伯一驚。「秋桐姑娘?」
「他們真要撞,這門再結實也頂不住。打開門,讓我出去跟他們說說。」她語氣平靜的說。
「他們就是要錢……」老季伯歎了一口氣。
大家都是幹活兒餬口飯吃的,他又何嘗不知他們的苦楚呢?
若不是這個家還有秋桐姑娘頂著,若不是還念著……唉,說不定他也會變成他們其中之一。
「老季伯,開門吧。」她輕輕地道,「是溫家對不住他們,是該給他們交代。」
沒奈何,老季伯只得戰戰兢兢地開了門,秋桐舉步走向群情激憤的人們。
門外眾人見門開了,正要衝湧上來,卻沒料到出來的是個纖柔秀氣的丫頭「各位都是「漱玉坊」裡忙事的叔伯姑嬸吧?」秋桐開口,聲音清脆悅耳臉迎人。
「你是誰啊?看模樣是個丫鬟,丫鬟能濟什麼事?」
「快把老夫人請出來,我們要找老夫人!」
「今兒老夫人一定要給我們個說法,不然我們就在這兒不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