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曲同心不費吹灰之力拆下兩扇大門後,映人跟簾的,是蝕自坐在桌邊、困惑地望著她的連震永。
曲同心驚詫地吸了口氣,雙眼大瞠,雖然她早已知道連震永遭遇到了什麼,但當親眼看到,還是令她驚駭不已。
連震永的外表的確駭人,他的氣色不佳、臉色蒼白,而且瘦了許多;但讓曲同心心痛的不只這些,在連震永的左臉上方,一片灼傷後皺起的紅色皮膚,凹凸不平的從左眼下延伸到額際,一個黑色眼罩穿過這片紅色傷疤,罩住了連震永的左眼。雖然是坐著的,但連震永的左臂卻整個垂下,曲同心的視線沿著臂膀往下,心痛的看著那五指因扭曲而蜷縮著的黑紅色拳頭。
突然的吸氣聲,刺耳地穿透連震永夢境般的迷惘。他終於確定自己沒有錯看,這使得連震永既氣憤又難堪,「你來做什麼?」連震永暴躁地開口,他坐立不安的想要遮住自己的臉,卻又悲憤地不願表現出自卑的模樣,這讓連震永的口氣愈發尖銳:
「我早就休了你!我休了你!你懂不懂?!」曲同心還未從見到連震永的驚駭中同神,又聽到連震永傷人的咆哮,驚得雙手搗住了胸口,眼眶裡的淚水撲簌簌地落了下來。
曲同心害怕的模樣,刺傷了連震永的心,這讓他更加羞慚於面對曲同心。連震永握緊了右拳,喘息聲既重又急促,接著,連震永突然狂笑了起來。
「我的外表嚇著你了?」連震永語氣嘲諷:「真是抱歉,我不知道你要來,否則我會戴上漂亮的面具來迎接你!」說到最後,連震永又控制不住地大吼了起來。
連震永的話的確傷了曲同心的心,但她明白連震永的心比她的更痛。她知道連震永是想逼她走,不過她不會放棄的,她知道自己一開始的表現,一定讓連震永誤會了。
曲同心想要將連震永抱在懷裡,然後告訴他,她一點都不在乎他的外表;於是曲同心慢慢往前移動,但她的靠近,卻逼得連震永逃離似地從椅上往後跳離。
「你到底來這裡做什麼?!」隔著圓桌,連震永則困獸般嘶吼著;他的痛苦,差點就撕碎曲同心的心。
曲同心停住腳步,她不想逼連震永太緊,於是開口道:
「你為何不要我?」曲同心的語氣裡沒有指責,只有哀怨與酸楚,好似受傷的是她曲同心而非連震永。
「你……」連震永不敢相信.曲同心居然會認為是他不要她!這讓連震永又憐又怒,但在無法忘卻自身缺陷的情況下,連震永又再次吼道:「你難道沒看清楚嗎?!」
曲同心知道,此時她絕對不能露出憐憫的眼神,不能讓連震永感覺她是在可憐他。
曲同心憶起她來的目的,她早知道連震永的狀況,也清楚連震永會用什麼話來回應她;而她,絕不會讓連震永繼續沉浸在自憐當中,她要讓連震永明白,這些外在的殘缺,絕不是真正的傷害,真正會讓他無法振作的,是他自己的心。她會讓連震永看清楚,她不會放棄他.她也不允許連震永放棄自己。
曲同心刻意隱藏起哀傷,裝出氣憤的口氣道:「看什麼?!你惡意拋棄我的行為嗎?那我可看得非常清楚!」
曲同心知道,她必須毫不留情地展現自己的怒氣,這樣才能逼著連震永拋開自卑的情緒,也才能讓連震永明白,她曲同心是多麼不在乎這些外在的殘缺,用這理由拋棄她,她一點也不感激,還會非常非常生氣!
「你……」連震永詫異地瞠大了限,根本說不出話來。
「你什麼你!」曲同心很滿意連震永的反應,於是更加不客氣地衝了過去。連震永覺得自己快瘋了,他不懂,曲同心怎會看不出來。「你張大你那雙眼,好好看看我的樣子!」
「我看得非常清楚!」曲同心又朝連震永逼近了一步。連震永先是瑟縮了下,接著又朝曲同心大吼道:「那你怎麼還不明白!」
「明白什麼?」曲同心咄咄逼人地開口道:「我只想弄明白,你為何毫無理由地拋下休書,就這樣將我休了了我還想弄明白,我到底是哪一點不合你的意,讓你這樣休掉我?我更想弄明白,那個口口聲聲說要娶我的連震永跑哪兒去了!」
曲同心的逼問,讓連震永差點懦弱地逃跑。但連震永收緊抖顫不已的手,終於咆哮悲嗚道:「看到我這副模樣,你怎麼還不懂?!」
連震永如受傷野獸般的哀號,讓曲同心的心跟著碎了一地,眼淚急湧而出,心疼不已的差點就說不下去了;但曲同心知道自己不能心軟,一旦心軟,很可能會讓連震永以為她對他只是出於悲憫;面對連震永這樣的狀況.溫柔的撫慰是沒有用的,要讓連震永再次回復信心的話.她必須罵醒他。
「你要我懂什麼?」曲同心趁連震永不敢看她的同時,偷偷拭去淚水,強逼自己硬起心腸來。
「你看看我的臉!看看我的手!」連震永極力想要抬起受傷的左臂,但不管如何努力,那因扭曲而原形不再的手,只能不斷難堪的顫抖著。
「這樣你懂了沒?!」連震永甩下手臂,大聲狂吼。
「喔,我懂了。」曲同心不敢真的看向那只受傷的手,她怕自己會哭出聲來,所以故意緊盯著連震永的臉,口氣悲憤地道:「你是想要用你的臉跟手,來當藉口好擺脫我?」
「那不是藉口!」連震永暴怒地衝向前來,他單掌捉住曲同心的肩臂,忍不住搖晃起曲同心。
「明明就是!」曲同心被連震永搖得牙齒打顫,但她還是堅持說完。
「你的瞼難道見不得人了嗎?!你的右手也不能動了嗎?!」連震永突然一震,他放開曲同心,腳步不穩地著朝後退了兩步。看著連震永答不出話來,曲同心雖然一陣不忍,但她知道她快成功了,於是趕緊又道:「既然沒有,那為何休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