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連連退後,鬼面男人連連逼近,美麗的嘴角上揚。「好啊,不逃命,那就交出你的命吧!」
「蘭青你沒好下場的!」
「你去跟閻王說吧。」
「你沒好下場的!你這瘋子!你這瘋子尋舊仇……」
喀的一聲,頸骨在蘭青的指力下斷裂,他漫不經心地丟了屍身,環視週遭。妖氛鼓聲刺激他的感官,疾步在林中穿梭。
風聲獵獵,細微的樹枝劃過蘭青衣袍,他不介意。當他追上一名逃命的漢子時,艷紅嘴角挑起,輕柔道:
「又是一個。」
喀。
那人不及吐出一字半語,頭顱便是一歪。
異樣的快感流竄在他體內,他美目一瞟,又移向林裡深處逃亡的江湖人。
咚、咚、咚——
咚、咚、咚——
第四個、第五個……一個接著一個,蘭家弟子早已罷手,等著家主一一收拾這些逃竄的江湖人。
「妖神蘭青!你以為你殺了我們,就能抹去你身上的髒污嗎?你這髒身子永遠沒法洗淨!」
「你拿鴛鴦劍,就是為了殺咱們嗎?當年你潛入關家莊,想必色誘關長遠,才害得關家莊一夜滅絕……」
紅袍蘭青順勢接過弟子長刀,在恐懼與快樂交錯的鼓音裡直取對方人頭。
沉重的頭顱立時自身上脫出,滾落地面,野兔捱不住厚重的血味,自窟裡接二連三躍出,消失在黑夜之中。
如血色的紅袍隨著大風鼓起,蘭青一連斬殺十幾人,落到最後一人時,那人大叫:
「明明你允了的,鼓聲未完前,放我們走!」
「唬你的。」紅唇又揚,柔聲:「我說的話,能信嗎?」刀光凌凌,鮮血四濺。
人頭落地,蘭青一腳踢飛,死人頭如西瓜般,在老樹上砸個稀碎。
林外搗亂人心的鼓聲乍停,林子頓時一片死寂。
他隨意丟了長刀,取過乾淨的帕子擦拭半臉上的血跡。
「白絹找著了嗎?」他淡聲問。
「……這些人身上沒有白絹。」
「沒有?」蘭青尋思片刻,算了算人頭。「還有一個呢?」
弟子垂首,低聲道:
「黑刀陳七郎往另一頭跑去,蘭樨去追了。」
「……黑刀陳七郎?」蘭青微一凝思,紅潤唇瓣輕掀:「我想起來。他輕功不錯,刀法偏邪,蘭樨與他在伯仲之間。白絹竟是他偷的啊……」
「蘭樨必會收回白絹。」
有弟子舉火奔進密林,看見這場屠殺留下來的殘破屍身,極力面色不改,道:「家主,蘭樨放出蘭家煙,就在城門附近。」
「城門附近?這陳七郎逃命輕功還真是一流,想逃到野地篝火上嗎?」城門附近有野地篝火,讓來不及入城的人取暖到天明。
江湖有不成文規則,野營篝火未熄,即使是仇人也不得拔刀相向。好個陳七郎,竟想搞這把戲,等到天一亮混入城裡麼?
蘭青想起天亮之後,雲家莊馬車將自官道而來……驀地,本是殺戮極重的眼色剎那一淡。
白天城門一開,雲家莊馬車自官道入城,必經野地。
這次,會是誰來?會是誰來?那孩子若真來了,白絹一流出去,只怕她從此不會有好日子過。
思及此,他無法控制,心神微動,要掠出林子時,忽地又頓足不前。
他的美目挪向稍遠處的老樹之後。
「雲家莊將如何寫下今晚之事?」
那樹後躲著的青年一顫,沒料到妖神蘭青會發現他的存在。他結巴道:
「蘭家主子……希望怎麼寫?」
蘭青仰頭大笑,那絲綢黑髮在夜裡飄揚,明明戴的面具如惡鬼,但渾身上下風情天生,令人難以調開目光。他愉快笑道:
「原來是個縮頭之輩。數字公子排行第八的傅玉麼?你就原原本本地寫吧。我與他們有仇,報仇是天經地義的事,我也不怕你下筆。」
「我路過此處……並非有意要目睹這一切……」他至今後悔啊!獨自夜宿此地,哪知見到一場大屠殺。
蘭家與官場向來交好,要殺人後無罪太容易。這些不留全屍的死人,全是染指過妖神蘭青的……別殺他別殺他啊!雲家莊中立雲家莊中立……
「你想說什麼?」
「我……雖是雲家莊人,但不是雲家莊特地派來送鴛鴦劍的人。蘭主子……可記得關大妞?」
剎那間,那鬼面具下的黑眸火光逼人,冷冷直望著老樹。
傅玉自是感覺週身籠罩著殺氣,他硬著頭皮道:
「妖神蘭青逃出地牢後,關大妞曾去信給你,那一疊疊的萬言書,難道你沒收到嗎?」
「……收到了又如何?」他輕柔地問。
傅玉滿頭大汗,低聲道:
「關大妞很好,會說話了,也不像以前傻呆了……」
「然後呢?」
傅玉咬咬牙,道:
「半年前蘭家家主去信給雲家莊索討鴛鴦劍,初十相約在城裡關家莊,只要春香將鴛鴦劍送給你,從此蘭家與雲家莊、關大妞再無瓜葛,今日天一亮,自有人在關家莊送劍給家主。」
蘭青笑道:
「我需要鴛鴦劍,而傅臨春為護徒弟送出鴛鴦劍,一拍即合,互謀其利,不是很好嗎?傅臨春是聰明人啊!」
傅玉遲疑一會兒,深吸一口氣,代關大妞送出暗示,道:
「關家莊十五年來,沒人掃過墓……」
蘭青聞言,思緒全停,冷冰的汗珠霎時一顆顆蹦出他的毛孔之外。
關家莊十五年來沒有人掃過墓……
所以,今年終於有人來了麼?
終於,有個娃娃要來了嗎?
終於……可以看見她最後一面了嗎?
驀地,他面色一變,想起白絹一流出去的後果。他行動急快,眨眼間已消失在黑暗之中。
傅五呆呆望著他消失的方向,膽戰心驚瞥向那些蘭家弟子。那些弟子顯然也被家主的動作嚇到,一時面面相覷,不知下一步該如何走去。
*
野地篝火
「咦,那是什麼聲音?鼓聲嗎?」篝火旁,美麗的少女細聽。「咚咚咚的……哪兒的人在夜半敲鼓?」
十一月的嚴冬極冷,數名江湖人圍著野營等著天亮,一聽這少女說著,紛紛抬頭細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