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七郎眼明手快,逃進長平身後。
那大刀迎來,江無浪身手不凡,及時拉開長平,接下這一刀。
「蘭青呢?」長平脫口喊著。
「誰要能保護我,我就告訴他關大妞現在在哪!她在一個你們完全想像不到的地方!」
江無浪微地瞇眼。只有一個地方超然中立,是江湖人絕想不到的地方!
有人一聽,找了借口急喊:
「當場無故殺人,豈有不幫之理?」奔前欲幫陳七郎。
蘭樨一個回刀,活生生刺中來人的心窩。
陳七郎見狀,心知今日恐難逃一死。既然如此,也絕不教蘭青得逞拿回白絹,他自懷裡掏出白絹,就近塞到江無浪懷裡,狠辣笑道:
「關大妞的長相,如今他也知道了!妖神蘭青,我倒想看看,你到底能殺掉多少人?」
蘭樨血淋淋的長刀揮向江無浪。
陳七郎趁機拔腿狂奔,消失在夜色裡。
陳七郎已看見白絹上的娃娃臉,也知道大妞一直待在雲家莊裡,這人個性卑劣,怎能留下那張嘴?江無浪閃過那刀,頭也不回喊道:
「長平留下,等我回來!」
他身形飛快,往陳七郎那方向追去。
蘭樨足下未停,尾隨而去。
一切都在片刻發生,令人猝不及防,一時之間剩下二男二女怔在原地。
那兩名江湖男子一直沒有動作,他們自知就算是蘭樨的對手,但,世上是否真有鴛鴦劍誰敢肯定,又何必攪入這場渾水?
華初雪好半天才回過神,喃喃道:
「剛才發生了什麼?北方蘭家是打算跟江湖為敵嗎?居然如此放縱殺人……」語氣竟有點興奮。
長平動也不動,五指壓著她腰間的寶貝袋。剛才無浪動作快得令人看不清,但白絹確實塞入她的袋裡。
無浪怕交手之際,再讓人看見她的畫像,會禍及她。這白絹……是蘭青繪下的嗎?蘭青也想她嗎?
蘭青在哪裡?
那人說蘭青就在附近,怎麼還沒出現?
突然間,她察覺那兩名江湖人面如蠟紙地望著自己,她本以為被他們認出她就是關大妞,接著,她聽見華初雪一聲抽氣。
一抹血紅自她身側揚起。
她微地一怔。
青色冷霧靜靜在她周邊流竄,風吹衣袂飄飄,似火紅衣流霧裡,但,那火色紅衣卻不是她的。
她穿著青柳衣裙,黑髮纏辮,哪來的紅衣、哪來的飛揚長髮?
冰涼的金屬輕觸她的左頰,沁入她的心骨。她心一跳,藉著零星火光,瞟見左肩上有著半張鬼臉……不是,是鬼面具!
蘭青!
接著,零星火光滅盡。
撲通撲通,長平內心大喜,面有容光,但不知是不是週遭人的恐懼壓抑,讓她一時說不出話來。
陰涼的夜風明明自她面前撲來,她卻覺得背脊陣陣泛寒,如倚冰雪。
「……妖神……蘭青?」江湖人終於開口。
「同夥麼?」面具下的男人問。
那聲音清凜凜,是她記憶裡渴望的聲音,卻似乎又有所不同。她記得,蘭青的聲音是溫暖的,總令她安心啊!
「不,我跟陳七郎不是同夥……」那人硬著頭皮道:「你這是破壞江湖規矩,得受公眾制裁的!」
「制裁?」面具下的男人似笑非笑:「都死光了,誰能傳出去,又如何能制裁我呢?」
兩名江湖人咬咬牙,道:
「你真以為你能打得過我們嗎?還是,你許願成真,天下無敵了?」
「把白絹拿出來。」
「那白絹,讓江無浪拿走了……」華初雪低聲提醒。
「白絹呢?小姑娘。」
長平頓覺頸子被冰冷的五指掐住,咯咯作響著。蘭青……這是蘭青?
「白絹不在她身上啊!」華初雪叫道。
「那就在你身上了?」
華初雪立時閉嘴。明明黑暗裡什麼也看不見,但就是覺得這蘭家家主正轉頭看著她。
「……蘭青……你……還認得出我嗎?」長平費力地說著。
身後的紅衣男人聽得她念蘭青二字時,思緒一頓,五指略鬆,嘴裡仍道:
「先把白絹交出來。你長輩手腳俐落,能在眾人眼皮下放在你身上,也算是一流高手了。」
「好,你要我就給你!」長平摸索著寶貝袋子。
白絹是被無浪硬塞的,沒有放入夾層,她避開白絹,自夾層裡掏出一物。
「我拿給你。」她摸上他另只手背,手背上凹凸不平的觸感令她心驚。蘭青,蘭青,吃了多少苦頭?
「什麼東西?」被塞進他手裡的不是白絹。這是在耍他嗎?面具後的美目一瞇,欲置她於死地。
他親眼所見,白絹落入她懷裡,自一具屍體上取物太容易!
長平本要喊「我是大妞」,但喉頭被緊掐,頸骨發出將要折裂的聲音。
她試著往身後揮拳,觸及他的面具。
噹啷一聲,面具落了地。
下一刻,她被強勁的力道一甩,整個人滑行出去,背部蹭上剛滅的焦柴,她悶哼一聲,緊緊咬牙翻身避開熱流。
華初雪忽然喊道:
「蘭家家主,你要再前進一步,我馬上亮起火折子!到那時,你的面貌將無所遁形!」
黑沉的夜裡,傳出愉悅的笑聲。
「你點啊。」他催促著。
不點,還有一線生機,但點了就全部陣亡,華初雪自是明白這道理。
前任家主蘭緋天生貌醜,成為家主後終年戴著嚇人的鬼面具,妖神蘭青坐上那位子後竟也繼續這樣的習慣,由此可見,蘭青的面貌必有不能看的秘密。
華初雪是聰明人,當機立斷丟了火折子。
「真聰明啊。」
華初雪屏息,妖神蘭青正停在她的面前。「華家莊裡的人?」
「是……」那聲音偏清冷,清冷的人她也見過,卻沒有遇過這種隨時令人窒息的壓迫感。
「華家莊有女子嗎?」
「我是唯一的。」她咬牙。
「原來是那個『唯一』啊。今年幾歲?」
「……十七……」她心跳如鼓,不知為何他對她起了興趣。
「十七麼?」他笑了聲,轉向那倒地的老實姑娘。
現在烏漆抹黑,誰也見不著誰,但他之前就看見這叫長平的生得老實,臉盤兒略寬,眉間也寬,是個「反璞歸真」的古樸臉貌,不算醜,就是不太合這江湖味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