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個純又蠢的姑娘,怎麼他當年那妖神的影子沒有分一些到她身上呢?他隨口應道:
「李今朝做了不良示範啊。她與傅臨春,也不過是野狗交媾,換條狗也沒什麼不同,她怎麼看不穿呢……」
「蘭青!」長平已是滿面怒氣了。她氣到滿臉通紅,孩子氣的手法又出現,就是用盡力氣打他的手臂。
蘭青連眼都不眨,臂上微疼,但她的雙手更痛,這都是她自找的。她痛到暗暗吸口氣,清亮的眼眸明明有些蒙了,仍是忍著不掉淚。活了十七年,發洩憤怒的方向卻還是孩子的習慣,丟不丟臉?蘭青不以為意地想著。他又想自她袋裡掬一把蜜餞,哪知遭她拍開。
「蘭青已經心不在此了,就不要勉強自己吃。」
蘭青看她一眼,無所謂地鬆了手,瞟到她尾隨著自己,便負手繼續往前走。
*
小鎮談不上熱鬧,能逛的不多,但她不提趕路,他也封口不說,天一黑,就在唯一的客棧打尖。
客棧裡沒有備好的洗臉水,更別說洗澡,一切自力救濟,她吃力打來井水,順便分一盆給他清洗臉。
原來,這些年來大妞養成凡事自己來的個性,蘭青這麼想著。以前他寶貝得緊的孩子,到頭什麼事都會做了。
他垂目想了會兒,吹熄燭火,才上了床,就聽見腳步聲停在門口。
「蘭青睡了嗎?」
他停頓半天,神態自若地說著:「還沒。大妞要進來?」
「嗯。」
「那就進來吧。」他外衣未脫,坐在床上,看著她進來。
她小心翼翼關上門,東張西望,眼力不良,摸索到床前。「蘭青要熄燭火才能睡嗎?」
「是啊。」他隨口道。
「容易睡著嗎?」
他對上她的眼。;她的眼正看向他這方向,他卻清楚依她的眼力壓根看不清他。
他伸出手,慢慢停在她頰面一指距離,順著她的臉頰下滑,來到她的腰間。
真可悲,明明是他養大的孩子,在他眼裡重疊一起的機會極少,她就只是個少女,是個該懂得情慾的少女。
偶爾他也想,如果她不是大妞,就算讓她上了他的床他也是無所謂。
「不容易睡著又如何?你想用你的體溫溫暖我麼?」他沙啞道。
她先是一怔,接著用力拍他一下。他在黑暗裡微笑,對,他想起來了,這妞兒堅持不是喜歡的人是不許碰的。李今朝教她……其實教得很好。
「蘭青容易頭痛吧?在地牢那種濕冷的地方待太久,很容易染上頭痛症,吃飯時你老是揉著你的頭穴,我會按摩,我替你按吧。」
蘭青不及說什麼,就見她脫了鞋摸索著上床。他道:「你不怕……」
「只要蘭青別故意,現在我有心理準備,我克制力很強的。」
克制力很強?一個十七歲的少女?他頗不以為然,是誰像頭小野獸爬上他身體的?
長平半霸道地摸著他,逼他躺下,讓他枕在她腿上。
「蘭青,你閉上眼。」
「你的手……」
「小事。以前我練武時常受傷,受了傷也要繼續練。師兄說,沒人會在你受傷時,放你一馬讓你休息的。」
他眨眨眼。好吧,她要逞強,他也不會拒絕。
他合上美目,她手上傷布輕輕擦過他的眼皮。白天他帶她上藥鋪,親自挑藥,內外服用,不讓她用蘭家的藥。
小鎮上哪來的上等藥,但更少處理過,只會好,不會再壞下去。
她身子壓根沒有誘人的少女香氣,大腿挺結實的,看來,是練武練得很勤了。女孩家,練武太過頭,身子太結實也不是好事。
太陽穴上的力道適中,蘭青又聽她道:
「紙伯伯教我的,他說,這樣按摩,患者很容易睡得香甜。」
「那老不死的,還沒死麼?」
太陽穴輕輕被拍了一下。
蘭青嘴角上揚:
「人總是要死的,早死晚死的差別。」
「你別說話,閉眼睡覺。」她有點惱。
蘭青暗暗哼笑一聲。這丫頭以為他真能入睡呢,可別他睡了,她卻撲上來要他滿足她呢。房內此刻異香滿佈,她心跳不就已經開始急促了嗎?她能撐多久呢?傻姑娘。
「乖,睡覺。」她重複。
他輕哼一聲,不再說話。
過了一炷香,她輕聲叫著:「蘭青?」
他沒有回應。
她想,應是入睡了。紙伯伯說,這套指法很有效,蘭青身處地牢一年,那濕冷的地方容易落下頭痛病根,所以親授她這指壓之法。
自昨天她看見蘭青真實面容後,至今,他的臉色一直沒有好轉,可見,這幾年他總是這樣的。
她手指輕輕碰了下他的頰面,正好觸到他凸起的疤痕。她無聲地重複:「不痛不痛。」正是當年蘭青哄她的口吻。
有些疤痕交錯,分明當時傷上加傷。她不知道一個人忍耐的極限在哪裡,但,如果是她,她會無論如何也要忍到最後,因為她還有渴望,想必蘭青也是如此。
如果不走進這渾水裡,她永遠沒有辦法接近蘭青,如果不能接受蘭青的喜怒無常,她永遠也碰不得他。近墨則黑,這話師父曾有意提過,她很清楚師父在暗示她,她若靠近現在的蘭青,也許有一天她會變成蘭青第二 。
師父他們總認定她還是跟十二歲孩子沒兩樣,但其實她早已有所決定,既然任何事都是出於她的選擇,那麼,會有什麼結果她都甘願承受。
她的小指不小心觸到他柔軟的嘴唇,她愣了下,腦海勾勒出蘭青那誘人的唇瓣,不由得心跳又加快起來。
蘭青身上的香氣……蘭青的唇……蘭青的身子……驀地,蘭青與華初雪交纏的那一幕明躍到她腦海裡。她又氣又渴望,蘭青練的到底是什麼功?怎麼這麼令人討厭?她微地俯下頭,想用力吻上蘭青的嘴發洩心裡的暴力,但才快要碰到,她嘴巴緊緊抿著,忍住脫口的痛喊。
黑暗裡,水墨眸子毫無感情地看著她用力互捏自己的雙手,藉著痛感擺脫那肉體交纏的誘惑。活著這麼痛苦,何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