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三個人的表情實在太明顯了,只差沒有直接說出口而已。
奇怪了,空服員不是要很擅長表裡不一嗎?怎麼他們的表情這麼透明?這若在機上遇到稍微難纏一點的客人,不就客訴接不完了嗎?
被握著的手突然一緊,傅湘芸偏頭望了他一眼,心中微微一歎。好難得喔,正睿哥好像生氣了耶!
連看見他們三人表情的宋機長和座艙長都一臉尷尬,暗暗的用著斥責的眼光瞪了他們一眼。
「傅小姐,我們正要去用餐,有榮幸邀你一起嗎?」宋機長趕緊轉移話題。
傅湘芸微笑,偏頭望向藍正睿。「可以嗎?正睿哥?」
他低頭望著她。她不在乎他同事對她不禮貌的想法嗎?那種表情,連他這個素來以好好先生聞名的人,都不高興了。
可她看起來好像很期待,所以他只能點頭。
「你想去的話,就一起去。」
宋機長鬆了口氣,詢問眾人的意見。「你們有沒有想到哪裡用餐?我對台灣不熟,就仰賴你們推薦了。」
「這樣好了,如果各位不嫌棄的話,今天就由我作東,感謝大家平日對正睿哥的照顧。」傅湘芸微笑。
「太好了,一起走吧!」宋機長也不推辭,豪爽的笑著。
*** *** ***
在服務生的帶領下,一行人被帶進貴賓包廂,頂級的佳餚一一被送上餐桌。
才剛落坐,傅湘芸的手機突然響起,她立即拿起,看見螢幕上閃爍的號碼,是她正在等的回電。
「抱歉,我接一通電話。」她對眾人微微欠身,起身走到包廂另一邊的沙發座區,接通電話,低聲的交談。
「小藍啊!你真是個幸運的年輕人哪!」宋機長豪爽的重重拍了拍藍正睿的背,對於傅湘芸這麼隨和有禮,又這麼溫柔美麗,抱著很大的好感。
藍正睿被他拍得差點一頭栽進面前的盤子裡。
「我知道。」他溫柔淺笑,偏頭望向坐在沙發上講電話的她,眼神深情繾綣。
他的坦白又讓宋機長哈哈一笑,一拳輕輕的擊在他肩頭,開玩笑的調侃,「為了將來少奮鬥五十年,你可要好好把握機會,別讓傅小姐給跑了!」
「宋機長……」藍正睿微微蹙眉。
「哈哈,別這麼認真,開開玩笑而已。」宋機長哈哈一笑,拍了拍他的肩。
問題是,這種玩笑一點也不好笑。藍正睿心裡不悅,不過宋機長畢竟是老前輩,他也知道他並無惡意,就隱忍了下來。
「藍副機長,我聽說傅氏集團是我們全球航空第二大股東,是不是真的啊?」座艙長突然問他。
藍正睿看她一眼,點點頭。
「沒錯。」他簡單的回應。如果讓他們知道持股人是湘芸,肯定又不知道要說出什麼話了。
可光是這樣,已經足夠引起騷動。
「哇!藍副機長要翻身了!」有人開始鼓噪了。
「副機長加油啊!」有人應和著。
「把握良機,努力飛上枝頭喔!」有人揶揄。
「對啊,副機長要好好伺候傅小姐,將來搞不好不用這麼辛苦的飛來飛去,直接跳上最高管理階層喔!」有人酸溜溜地嘲弄。
「發達之後別忘了提拔提拔唷!」
「夠了。」藍正睿臉色沉了下來,沒有抬高聲音,可那輻射出來的不悅卻非常明顯。
他是溫和沒脾氣沒錯,但聽見湘芸被眾人說成一塊通往榮華富貴的跳板,他的心情就非常不愉快。
「小藍,大家只是開開玩笑。」宋機長發現玩笑似乎開得過火,趕緊出聲緩頰。
「很抱歉,我並不覺得好笑。」他正色的說,語調如常,但非常嚴肅認真。
週遭氣氛變得有些僵凝尷尬,這時傅湘芸回到座位坐下,對席間僵凝的氣氛彷彿毫無所覺一般。
「不好意思,接了通工作上的電話。」她笑道:「你們怎麼不用餐?不用等我啊!」
「呵呵,大家吃吧,傍晚還有一趟要飛呢,吃完還能休息一下。」宋機長也加入行列,招呼大家動筷,餐桌上的氣氛再次緩和下來。
「傅小姐,我真的太好奇了,所以容我問個比較沒水準的問題。」宋機長笑嘻嘻的問道:「這種高級餐廳的頂級包廂,應該很貴吧!」
宋機長是個直爽不做作的人,想瞭解什麼就直接問出口。
不像有幾位機組人員扭捏造作,明明沒見過這樣的排場,卻佯裝出一副很瞭解的樣子,徒惹笑話——當然,這裡的服務生受過很專業的訓練,早已深諳表裡不一的精髓所在,不會將嘲笑表現出來。
「也還好,這一桌,加上包廂費和服務費,大概七、八萬吧!我不太確定。」傅湘芸聳聳肩,故意裝出一副沒什麼大不了的模樣,還回頭問了下在包廂裡服務待命的經理。「嚴經理,是不是大概這個數?」
嚴經理微笑開口,「十二萬六千八百元,這是VIP八折後的價錢。」
八折後的價錢?那沒打折不就十五萬多了!
聽聞有人暗暗抽氣一聲,看著服務生為他們分配到盤上的佳餚。這樣一小口,可能就是數百,甚至上千元的價值吧!
「噯?漲價了嗎?」傅湘芸笑道。「親戚開的餐廳就是這樣,不用付帳,讓我根本不知道現在的行情了。」
「這是你親戚開的?」座艙長問。
「是啊,京窯是我大姑姑開的餐廳,總店在台北,台中和高雄各一家分店,兩家分店算是走比較平價路線的。」
平價路線?!
「哈哈,傅小姐果然很不懂行情呢。」宋機長沒什麼心機的一句。「不過也對啦,這種價碼對傅氏千金來說,確實是平價啦!」
「呵呵,沒辦法,我這個人好像也只有家世能搬得上檯面而已。」傅湘芸依然隨和淺笑,望向藍正睿,看見他嚴肅的表情,她俏皮的朝他眨眨眼。
這一瞬間他突然理解,她剛剛也聽見大家的「玩笑」了,而她根本不在意別人的說法,她在意的,一直是他,所以才故意說出這種只有家世上得了檯面的反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