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歎口氣,去抽衛生紙,「你去外頭坐著好了,等我看完送你回家。」
關曉茵低眼,忍住淚——她就是做不好、做不好,幫不了忙、幫不了忙……
「喂!」
左介群掌中的指,瞬間抽手溜走,他訝看她跑出去,沒關好的門板在她身後來回搖晃。
「唉……」關曉茵抱著一箱啤酒,緩緩踱近熱鬧的歡迎會現場。
她沒有臉見左介群了,她矮得要命、不喜歡工作,更不要說什麼並肩作戰,她根本是一直在背後拿刀捅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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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嘶——」她停步,搓搓布鞋,腳跟磨破的地方不斷傳來刺痛感,指尖傷口也直接接觸著厚紙板箱,她賭氣不理它。
活該,她活該覺得痛……
「關小姐,蕭醫生還要酒!」遠方傳來叫喚。
「喔。」她沒精打采地應了聲,把箱子放到臨時架疊的桌上,
從裡頭拿出一罐啤酒,往蕭可媛走去。
她驀然頓步,看見蕭可媛旁邊坐著左介群,他們談天說地,像多年好友,勾肩搭背、把酒言歡……
「我給你介紹。」左介群瞄見她,對蕭可媛道。
他向她招手,開曉茵硬著頭皮,走過去。「蕭醫生,你的啤酒。」
「哎呀,謝謝,你叫我可媛就好了。」
蕭可媛綁著馬黽,親和而開朗,跟左介群一樣穿著白袍……
就是那種「二十四小時都準備工作的人」,關曉茵沮喪的想。
「她是關曉茵。」左介群大手環在她腰際,介紹名字的同時,彷彿也說明了身份。
「噢,」蕭可媛有一剎那很意外,但眨眼間臉色便恢復正常。
她拉開笑,「真漂亮,沒想到你這麼快就交新女朋友了。」
關曉茵聽著,覺得這句話好像不是純寒暄,但左介群只是笑,舉起啤酒喝了一口。
「關小姐,幸會。」蕭可媛朝她伸出手,「我叫蕭可媛,是左醫生前任女朋友。我只是有點嫉妒你,你別當真啊!」
關曉茵不知道該不該笑,尷尬地僵在原地。
「嫉妒?蕭醫生嫉妒關小姐什麼?」張嬸大嗓門湊過來,興致勃勃的要一塊兒聊天。
蕭可媛看左介群一眼,「我去了別鎮,都沒碰到比左醫生更帥的,你說我後不後悔?」她跟張嬸打趣道,很熟絡似的。
「哈哈哈哈——」大家都笑丁,連左介群也抱住關曉茵笑了。關曉茵卻感覺格格不入,現場似乎只有她,認為這話不好笑。
只有她。她終究不屬於這裡嗎?不屬於他?
蕭可媛一回來,鄉民們的熱情就轉向了,一個個對蕭醫生噓寒問暖,不像以前那樣在意她了……他呢?心裡的位置也會擠出一些些,去安置蕭可媛嗎?
還是她才是被裝在擠出的空間裡面呢?蕭可媛佔據了他大部分的心,但她離開到別鎮去,讓他的心空空蕩蕩,所以暫時塞進一個關曉茵——會不會是這樣?
大家還在笑著,關曉茵頭疼欲裂。
「不要笑了!」黑夜忽然收靜,現場剩下關曉茵淺淺的喘息擊。
「當初、當初是你先離開的,你沒有資格回來說後悔……介群我是不會、絕對不會讓給你,就算他喜歡跟你並肩作戰也一樣!」關曉茵對著蕭可媛亂吼,頭昏腦脹,看看四周,左介群的神情嚴肅,鄉民們噤聲無語。
她轉身跑開,衝進鄉下的黑夜——神哪,搞砸了歡迎會的她,和左介群還有未來嗎?
第六章
「曉茵。」
左介群撇撇唇角,看前方暗夜裡狼狽跌在泥地上的人影,他大步走近。
「不是有人說她穿高跟鞋也走得很好嗎?怎麼穿布鞋還摔跤?」他嗓音戲謔,有種低柔的親暱。
「你別管我!」關曉茵鼻音濃重,朝後面揮手,不想讓他靠近。
他抓住她揮動的手,一把拉起她,攬在懷裡,「怎麼突然生氣?把大家都嚇到了,我還先看完兩個暈倒的老人家,才跑來找你。」
「你騙人。」她想不理他,又情不自禁的往他外袍裡鑽,吸取熟悉的溫暖氣味。
好安心,想一直一直待在這裡,不要走。
用盡雙臂的力氣,緊緊反抱住他,她窩在他懷裡,鼻酸起來。「蕭醫生也在那裡,你們可以齊心協力,她會幫你看那些老人家。」而且不會搞砸事情,她傷心地加注。
「我想這可能有點困難。」左介群靜了兩秒,胸膛些微震盪,像在忍住笑意。
「為什麼?」她拿他的袍襟擤鼻子,難過的問。
他攤開手,歡迎她使用。「可媛是婦產科醫生,家醫科的病症她不是非常擅長。」
「……婦產科?」關曉茵呆滯,雙手僵直。
「是啊,之前臨鎮的婦科醫生請假回鄉,她才被借去幫忙。」
「那你們平常……不會一起工作、並肩作戰嗎?」他挑眉,「我們只有去年幫母豬接生一起工作過——那時候情況很突然,獸醫和有經驗的主人都不在,只能找我們去湊數。」
芳芳,你就是看到這一幕嗎?關曉茵表情空白,愣在他的臂彎中,他享受著她難得的溫順,心情愉悅。
「嘿,」左介群想到什麼,拉起她右手指尖,從醫袍口袋掏出OK繃,「我就知道你沒有照顧傷口。」
他極其溫柔地,替她包紮指頭。
「扶住我肩膀。」他蹲下,從口袋中掏出第二枚OK繃。
「呃?」要幹麼?關曉茵還在震驚。
「快點。」他催促道,感覺她的掌扶穩自己肩頭後,他伸手脫她鞋子,「你呀,下次先貼這個,再穿高跟鞋。」他注視著她紅腫的腳後跟,索性把鞋拎到手上,讓她坐在他大腿,赤著腳懸空搖晃。
「好涼喔……」她有點不好意思地笑,以前從來沒在誰面前赤腳過,被父親看到,鐵定要挨罵。
他從口袋拿出手帕,輕輕擦拭她頰上髮梢的污泥,「好了吧?回去了。可媛也很擔心你。」
關曉茵嘟唇,一手環著他頸項,一隻手撫摸他袍前被她眼淚沾濕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