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什麼年代了!」關運鵬照例打斷妻子,咆哮道:「連個開關都沒有?!」
關曉茵抿笑,她剛來的時候,也這麼懷疑過車窗把手,家庭的影響力果然很大……
她看看四周,放柔聲音,「你們讓保全回去了?」
「有個什麼蕭醫生的,」關運鵬即刻抱怨,「說他們要是讓鄉民受傷,就要叫她認識的記者過來——」他撂句髒話,「那女的還真難纏!只好叫他們先到市中心去等。」
關李英玉站起身,走向女兒,「我們在市中心的飯店訂了房間,你跟我們走吧,這裡怎麼能睡人?」瞧瞧這兒破陋的環境,連鎖都歪掉的大門……她擔心女兒的安全。
「媽。這裡很好睡的,」關曉茵安撫道:「我不想去別的地方,你們讓我留在這裡——」
「說這什麼話!」關運鵬脾氣又衝上來。「你離家出走我還沒罵你,現在跟個男人住像什麼樣子?!」
「爸,我又不是小孩子。」還罵她離家出走咧,好像她才十五歲。
「那我就不能管你了嗎?!」關運鵬越吼越大聲,「我不准你跟那個男的來往——他是醫生是嗎?我回去就連絡醫師公會,取消他的執照。」關曉茵睜大眼,「你不可以這樣做!」
「你看我可不可以?!」父女倆對視,同樣氣焰高張,眸色倔強。
討厭,父親是說真的,關曉茵發現。他在醫界有足夠力量可以操作,讓左介群丟掉執照,終生無法行醫;再嚴重一點,吃上醫療官司、進監獄也不是沒有可能……
與其留在那裡和同事攪和,不如走進鄉下和病患接觸,這才是我當醫生的目的。
她還記得他說這些話時激昂的眼光——這是他終生的事業啊!她怎麼可以讓他失去它?
「你這樣做勝之不武。」她試圖爭取,感覺自己懸在高崖邊緣,沒有退路。
關運鵬一攤手,「沒錯,但是你讓我別無選擇。」
不,人永遠都有選擇的……關曉茵想這麼說,卻在父親的目光中將話吞了回去,現在她也有兩種選擇——
他的事業?還是她?
她皺眉,鋁罐拉環被她包在手裡,狠狠刺著柔軟的掌心。
第八章
他的事業?還是她?
這個抉擇對她而言很痛苦,但是一站到他的立場想.關曉茵幾乎是立刻就有了答案。
適合他的女人何其多,蕭醫生與他理念相合,之前張嬸也介紹過一些女孩子給他,其巾不乏長相清秀、個性溫婉……怎麼想都比她好相處得多。
而醫業是他畢生致力的工作,他從來沒有一天中斷看診,這份工作包含他人生所有的挫折與成就?
很明顯了,不是嗎?
關曉茵獨自坐在客廳,父母都回飯店去了,她要求一個人留下,和左介群單獨談談。
「好,你就自己跟他談,早上我們會派車過來接你。」關運鵬最後勉強答應,「到時候,我們就直接回台北。」
她用沉默表示無異議。
夜風吹來,一陣涼冷漫遞全身,她動也不動地坐著,思索說法、加強自己見到他時可能會潰堤的軟弱……
答!
左介群站在客廳中央,拉熄點燈器,臉色稍顯疲憊,「怎麼坐在這裡?」
關曉茵抬頭,發現天亮了,她竟無知無覺地坐了一整夜。
「我……」她開口,感覺嗓子微啞,頓一聲,「在等你。」
他聞言微笑,疲累的線條化開不少.信步走川她,「鄉親太熱情,看完診講講話就大半夜了。一宣佈我們要結婚的消息,更不得了。」被鄉民道賀恭喜得好像他得到諾貝爾醫學獎,財叔差
點要去拉大紅布條——
「我要跟我爸媽回去。」
左介群難得一愣,他盯著關曉茵的唇,彷彿想確定剛才的開闔,是不是真說了他聽見的話?
「我要跟我爸媽回去。」她見他沒反應,再說一次。
「回去做什麼?」他腦中閃過各式臆測,然而整個晚上沒睡,他理不出清晰的思緒,直接反問比較乾脆。
「我跟我爸媽談了很久,他們說的對,過去的生活還是比較適合我。」她聳肩,「結婚的事你就忘了吧,我要離開這裡。」
「你們談什麼?」他皺起眉,昨晚她還在他懷巾,為了嫁給他而熱淚盈眶,不過一個晚上,他不相信她的心意會這樣大翻轉。
她頓了下,「他們只是提醒我,世界上有一種生活是什麼都不用擔心的。」
她強迫自己微笑,「在台北,我隨便住都是兩、三百坪的房子,出入名車配司機,想吃什麼叫廚師來家裡做,高興就去參加Pany,不高興就去shopping一何必要放棄那樣的生活?」
她對他攤手,「對了,我媽在台北還幫我物色了兒個好對象。我一直沒跟你提過,其實我想要找一個「體面又溫柔的」未婚夫,陪我參加校友會……」
左介群保持沉默,黑眸直直望著她,關曉茵看不透他在想什麼,潤潤唇繼續說:「這就是我沒跟你提過的過去,因為我一說,就會忍不住想回到那種生活——她看向他,壓抑下所有感覺。「現在我爸媽點醒了我,我們是兩個世界的人,不適合在一起.我想我們還是盡早分開,回到各自的生活吧。」
話說完,她轉身要走。
他卻大步欺近,拉住她,雙手制握她肩頭,堅毅的眼牢盯她。
「你看著我說。」
他瞭解關曉茵,她是受委屈絕對不會透露的人,碰到困難只會自己想辦法面對,就怕不能處理,會被別人看輕……
越是倔強的人,越害怕受傷。所以不由自主說一大堆謊,不敢直視任何人。
「關曉茵,你看著我說。」他堅定要求。
關曉茵吸口氣,抬眼瞥他,再別過臉去。「這樣有什麼意義?反正我是要離開的。」
「你爸媽到底跟你談什麼——」
一隻鋁環抵上他的胸口,垂眼看去,她白皙的臂伸得直直的幾乎是指著他的胸膛。
「這個還你。」她垂臉道:「鑽石如果沒有三克拉,就別拿出來了,我可是關曉茵,我只接受最好的!」她昂起頭,直視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