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她歎氣,他靜默下來,瞧著她看。
「我們兩個一向很聊得來,像是姊妹一樣無話不談,從來沒看你這麼安靜過。你今天怎麼了?是不是不舒服啊?」他問道。
「沒有。」
她又搖了搖頭,依然沒有聊天的興致。
「難道……你反悔了?」
驀地,他露出十分小心翼翼的表情。
路曉樂抬頭看了看他緊張的神情。
「棠海……你覺得,我們這樣欺瞞大家好嗎?」
她越來越不能確定這個荒謬的假結婚計劃,是不是還要繼續下去?
嘴上計劃是一回事,但是當父母信以為真,認真地要辦婚事的時候,她卻覺得快被恐懼溺斃,幾乎要不能呼吸了。
徐棠海似乎怕她真的會說出反悔的話,急切地握住她的手。
「曉樂,你千萬不要出爾反爾,我跟我愛人已經期待很久了。」他對她懇求地說道。
他渴望、期盼的表情,讓她說不出話。
「我們已經說好,結婚之後,要選一個同性戀者也可以結婚的蜜月聖地,然後我跟我的情人、你跟你的衛風拓,我們兩對再秘密地各自舉辦一次婚禮,接著就在那裡度蜜月。」他繼續以期待的語氣說道。
為什麼?她為什麼曾經以為這樣的結局將是多麼的美滿呢?
現在聽來,只覺得空虛得可笑、一廂情願得可笑。
不久前,衛風拓才笑著祝她早日出嫁呢!
他……會隨她出國去偷偷地舉辦婚禮嗎?
「有了婚姻的掩護,從此以後,我可以跟我愛人在一起,你也可以跟衛風拓在一起,就算你不小心有了小孩,我也會認那孩子,記在我名下的。如此一來不管是對我爸媽、還是你爸媽,就都有交代了,這樣不是皆大歡喜嗎?」
他急切地說,不斷地拉著她的手,要她回想起當初他們兩個一起規劃出來的美好藍圖。
她垂下眼,默默地聽著。
當初,是她主動找他,親口說了這樣的計劃。
徐棠海很明顯的不知已經對未來的幸福藍圖描摹過多少遍了,現在,她又怎能親手毀了他所有的期待?
頭一次,她明白了什麼叫做「自作孽,不可活。」
她讓自己可笑的異想天開給困死了。
歎了一口氣,她一半認命,一半安撫地開口說道:「你放心,我不會食言的。一切就照我們的計劃進行。」
「哇!我就知道,曉樂是最棒的!我真的愛死你了!」
徐棠海興奮地俯身向前,忘形地一把抱住她。
她勉強笑了笑,有些無奈地拍拍他的背。
算了……
至少,在這樁婚姻裡,有兩個人將會是幸福的……
她安慰自己,如此想著。
「你們小倆口的感情真好。」
一道帶笑的嗓音,突地切入他們兩人的擁抱之間。
她抬起頭來,露出驚訝萬分的表情,一雙眼瞪得大大的,望著站在他們桌旁、臉上帶著奇特笑意的俊美男人……
*** *** ***
路曉樂坐立不安,看著從坐下後就一直對著他們兩個微笑的衛風拓。
他臉上經常帶著笑,但她從來沒看過他今天這樣的笑法。
那笑容裡似乎藏了一絲的……火氣?
徐棠海像是對衛風拓頗有好感似的,也可能是少了一根筋,總之,他沒發現衛風拓和路曉樂之間的氣氛怪怪的,還在一旁熱情十足地拚命找話講。
半晌後,看兩人都好像心事重重一樣,有一搭、沒一搭地回他的話,他才察覺有異,摸摸鼻子,靜了下來。
徐棠海一停下話來,三人之間馬上陷入一種詭異的沈默氣氛。
徐棠海警覺地瞧瞧她,又瞧瞧衛風拓,發現自己的存在,似乎非常的礙眼。
「咳!我……我還有事,衛大哥,你可以幫我送曉樂回去嗎?」
徐棠海站起來,很有禮貌地詢問。
「我會自己回去。而且你忘了嗎?衛風拓和我家是死對頭,怎麼能讓他送我回去?」路曉樂忍不住想翻白眼。
徐棠海抓抓頭,還真的忘了衛家跟路家不和的事了。
路曉樂很想歎氣。
徐棠海雖然是個開朗可愛的陽光男孩,但跟衛風拓一比,實在是太過淺白生嫩,腦筋太直、太單純了。
但是,也虧得他的直線條,才會這麼滿腔情願地配合她的假結婚計劃。
她不知道該不該大笑自己識人太清,還是要為自己找錯人而大哭,沒有及時給她當頭棒喝,告訴她假結婚計劃有多麼荒謬、不可行。
「那……那我……」
徐棠海為難地看著她,無法決定是要離開,還是再坐下來,等到最後時送路曉樂回家?
「你先走啦,我又不是小孩子,認不得回家的路。」她啼笑皆非地打了徐棠海一下。
徐棠海得到明確的指示後,終於知道要怎麼做,整個人鬆了一口氣,故意揉亂她的短髮鬧她。
路曉樂一邊小聲尖叫,一邊格格笑著努力避開他的魔掌,然後開玩笑地又回打了他好幾下。
兩人像小孩子一樣打鬧了一陣後,徐棠海才愉快地道別離開。
衛風拓面無表情地看著他們的舉動,眼眸深不見底。
等徐棠海離開後,路曉樂看看衛風拓,更加覺得坐立不安。
她在椅子上動了動,然後清清喉嚨,打破沈默。
「你……工作還好嗎?」
受不了他的奇怪笑意,她忍不住開口問。
他微微怔住,頓了一下後才反問:「你為什麼會問這個?」
他的眼神有些複雜,有些警覺。
「你看起來……像在生氣。除了工作,還有什麼能影響你的情緒?」
不可能是因為被女人甩了吧?她在心裡澀澀地暗想。
衛風拓沒有說話,定定地望著她,不知在想什麼,長指漫不經心地撫著咖啡早已涼掉的杯子。
他的注視,讓她的胸口有一股莫名的焦躁浮上來,突然很想逃離他身邊,到外面去呼吸一下新鮮空氣。
他的眼神怎麼會這麼有壓迫感呢?
她左右轉頭,東瞄西瞄,三百六十度都快轉三圈了,整問店的擺設看了又看後,他仍然沒有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