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浩然很認真地點頭,「對啊,因為夫子昨天教我們背李義山的詩,你記得吧?」
「不記得。我最討厭李義山的詩,唧唧歪歪不知道說些什麼!」她蹙起漂亮的眉毛,不滿意他的故弄玄虛。
「那首詩叫『宿駱氏亭寄懷崔雍崔兗』,其中有一句是『秋陰不散霜飛晚,留得枯荷聽雨聲』,所以昨天下學時我特地想來看看這裡的荷花,可惜時令不到,連枯葉都沒有了。」
於佳立聽他囉囉唆唆地說了一大堆,終於說到重點,巴掌大的小臉上,那雙格外清亮的眼睛裡一下子迸射出燦爛的光芒,「哈,我知道了!這幾片荷葉一定是他們從什麼地方找來的,然後他們就藏在水裡!」
齊浩然點點頭,「我記得豆腐坊有時候還會代賣一些豆腐做的菜餚,其中有一道叫『荷葉豆腐香』,所以他們家一定會儲存很多荷葉在家中。你看那幾片荷葉的中間不是有幾根竹管嗎?那應該是幫著他們喘氣的。」
於佳立冷笑一聲。「他們還真會想,這麼冷的天氣,不怕凍病了?看來如果本姑娘不好好收拾收拾他們,他們不會知道我的厲害!」
「小姐,手下留情,夫人上次說了,如果小姐再惹事,就要把小姐關起來。」
於佳立眼珠子一轉,「那我也不能便宜了他們,你站遠點,看我做就行了。」
齊浩然見她露出壞笑,就知道她又有了什麼鬼主意,只能提心吊膽地看著她從地上撿起幾枚小石子,躡手躡腳地輕輕靠近池塘邊,接著曲指一彈,咚咚幾聲,那幾枚小石子便落在幾根竹管上,將竹管的出氣口封了個嚴嚴實實。
竹管荷葉下果然躲藏著豆腐坊少東家和他的幾個死黨心腹,乍然被人從外面封住了呼吸入口,他們再也憋不下去,一下子躍出水面,又是咳嗽,又是大罵。
可於佳立根本不給對方喘息的機會,立即竄過去,拎住為首的豆腐坊少東家衣領,朝著他的肚子就是一拳。
「本姑娘這一拳叫『降龍伏虎』,用在你身上真是浪費!」打完這一拳之後她還感歎,而那個小胖子擋不住她的拳勢,一下子跌向後面,又跌回池塘去了。
她樂得拍手直叫好,用手一掃,「你們誰要幫他報仇的,就真刀真槍地和本姑娘打一場,別當縮頭烏龜!」
那幾個男孩子本來就怕她,這回是被小胖子以每人三個銅板誘惑來的,但乍見於佳立這樣神勇,誰還敢要那三個銅板?都從水裡哆哆嗦嗦地跑了出來,就這麼跑回了家。
見已大獲全勝,她才神氣地對遠遠站在樹後面的齊浩然一擺手。「本帥大勝!班師回朝了!」
望著她神采飛揚的臉,齊浩然抿著嘴笑了。
第二天上學時,於佳立和齊浩然一前一後地走進學堂,一眼就看到小胖子和幾個心腹躲在角落嘰嘰咕咕的,她揚著下巴問:「怎麼樣,不服是不是?」
「服了服了!」那幾人連聲說。小胖子居然沒有半點怨怒,還滿臉欽佩地點頭哈腰,「我們說要拜你為老大,從此以後就跟著白二小姐混了。」
「什麼白二小姐,我是於大小姐!」她也沒想到自己幾下拳頭居然拉來了一群部下,她還在思忖著從此以後要創建一個什麼樣的門派名號才會比較響亮,齊浩然卻在她身後小聲低語。
「這樣不好吧,被夫人知道了——」
「你又囉唆!」她皺眉瞥他一眼。每回她正在興頭上的時候,他就過來搗亂!「一會兒囉唆給夫子聽吧!夫子要是找我麻煩,你可以替我頂。」
「嗯。」他只好收回要說的話。其實他也知道,這位於大小姐是很少聽他話的,但是為了她好,他還是忍不住要一再地勸誡。
夫子昨天留的作業是熟讀幾首和春日有關的詩詞,還要能講解出來。這些他並不發愁,因為年初時他就已經背完了唐詩三百首,所有註釋都能講得清清楚楚,他愁的是於佳立這裡,不知道夫子又要出什麼難題來刁難她。
果然,剛剛進入學堂,夫子就一拍桌子喊道:「於佳立,昨天要你背的詩都背了嗎?」
「背了。」她回答得很響亮。她的腦子向來聰明,背誦東西一點也不比齊浩然慢,只不過懶得用心,所以也只是死記硬背,不求甚解罷了。
聽到夫子叫她的名字,她霍然起身,有點得意地問:「夫子要我背哪一首?」
夫子存心為難她,便說:「會背詩不需要如此驕傲。俗話說,熟讀唐詩三百首,不會作詩也會吟,那是說給笨人聽的。你如此聰穎,背了這麼多首詩,今天就當堂作一首來聽聽吧。」
聞言,她不禁暗暗叫苦。讓她背詩容易,讓她作詩可真是強人所難了,她渾身上下,從裡到外,哪兒有半點詩人的氣質?
見她抓耳撓腮,夫子心中高興終於可以挫一挫這位大小姐的銳氣,又說:「題目不難,既然昨天你們背的都是和春日有關的,今天也就作一首以春日為題目的詩好了,限七言絕句,韻就不限了。」
見她翻著白眼苦站在那裡,齊浩然心頭一動,悄悄對身後的幾個同學做了個手勢。這學堂內有不少學生早已被於佳立「收服」,甘做她的手下,見到他的手勢便心領神會,其中一人立即捂著肚子大叫起來。「哎喲,哎喲,我肚子好疼!好疼啊!」
不明就裡的夫子嚇了一跳,忙走過來問:「怎麼回事?是不是早上吃了什麼不乾淨的東西了?」
「不知道啊,就是肚子好疼、好疼!」
夫子見狀,趕緊對其他同學吩咐,「你們扶他到我後堂去躺一下。」
幾個同學裝作熱心地擁上來,七手八腳地將那名同學抬進後堂。
趁夫子沒留意,全屋亂作一團時,齊浩然急忙跳到於佳立身側,貼著她的耳畔悄聲說了幾句,她立刻展顏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