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音和佳立又不一樣。」白錦霞瞪了丈夫一眼,於從雲意識到自己說錯話,後悔之下想再收回,卻已經來不及了。
只見白佳音淡淡地接話。「我和佳立是不一樣。佳立還沒有許過人家,我已經是死了一個未婚夫了,像我這樣不大吉利的女人,嫁不嫁無所謂,再說白家日後的家業還要靠我維持,要找男人也要找肯入贅的,這世上有幾個男人會心甘情願娶一個年紀大,死過未婚夫,還必須入贅的女人?爹娘不必為我操心,我也沒想嫁人。」說完便逕自起身出去了。
「都是你! 好好的說佳音做什麼?」白錦霞低聲罵丈夫。
他歎息道:「我們這兩個女兒啊,性子真是大相逕庭,佳立是個粗神經,佳音卻是心思太重,要讓她們嫁得好,實在是不容易啊……」
於佳立現在已經是個十七歲的大姑娘了,別人家的女孩兒如果到了她這個年紀,不是天天在閨中學著針織女紅,彈琴繡花,就一定是出嫁相夫教子了,但她偏與一般女孩兒有所不同。
身為白家的二小姐,她從不插手過問慶毓坊的生意,一天到晚不是閉門練劍,就是出遊東嶽各地,和許多江湖成名劍客稱兄道弟,坐談天下事,以酒論道,儼然像個男子。
今天她剛剛從外地回來,風塵僕僕,卻沒有急著回家,她知道一回家必然要面對娘那張難看的臉色,索性先躲到外面吃頓飽飯。
剛一進門,榮華樓的夥計就笑著迎上來,「於大小姐,您回來啦,在外面可好?這邊靠窗的位子給您留著呢!」
夥計嘴甜,讓她心情大好,順手丟給他兩錢銀子打賞。「老規矩,還是給我來兩壺女兒紅,兩屜餃子,小菜隨便來個三五樣就行。」
「您稍等,這就來!」夥計利落地應著,正要轉身去辦,一眼看到門口來了一輛馬車,又跑過去迎接。「這位公子,是頭回來本店吧?要吃點什麼?」
「水晶餃子還有嗎?」不疾不徐的一個男聲溫和拂來,讓於佳立忍不住回頭去看。什麼人說話這麼好聽?
站在馬車邊的是一個年輕男子,看年紀不過弱冠,身材清俊高眺,一張臉秀雅無匹,竟是本地也少見的美男子,不由得讓她也呆住了。
夥計笑著回答。「公子也知道我們店裡的水晶餃子最有名?您請進,這邊坐,餃子立刻到。」
那位年輕公子回身對車內說:「秋雁,下來坐坐吧。」
車簾一掀,娉婷走下的是一個絕色女子,一身鵝黃的裙衫飄搖若仙,與這名年輕公子並肩而立,兩人竟如畫中人一般。
於佳立更覺得有趨,托著腮側頭去看。只見那兩人走到自己斜對面的一張桌邊,那男子還很體貼地拿出一方手絹放在女子要坐的椅子上,那女子才緩緩坐下。
見兩人這樣一番動作,她心中嫌棄,鄙夷地嗤了一聲,這聲雖輕,卻讓對方聽得清清楚楚。
那兩人同時抬頭看向她這邊,那女子不滿地堆蹙起秀眉,嘀咕一句,「我就說不要進來吃,這裡什麼奇怪的人都有。」
居然還說她奇怪?於佳立暗中冷笑,又看了那男子一眼,想聽他怎麼說,沒想到對方竟然也望著她,乍然對視上那雙深幽的眼,他彎彎的笑眼讓她的心頭坪然一動,記憶深處有什麼東西被猛地撞了一下。
但那雙眼下一秒卻迅速移開了。「這家店的水晶餃子一定要配店家自己釀造的老醋吃才有味道,京裡是沒有的,如果帶走吃,味道也會差很多。 」
原來是京裡來的,難怪他們的派頭挺大。但京裡來的又怎樣?皇親國戚來東川的可多了,也未必有他們這麼愛講究!
又哼了一聲,她從筷筒裡抽出一雙筷子,因為店小二已經送上來她最喜歡的水晶餃子了。
對面那兩人也沒有多等,她感覺得到店小二同時也給對面端上了一屜餃子。一屜不過十個,他們兩個人才吃十個?她悄悄用眼角餘光去看,只見那女子從袖中拿出一個銀製細筒,然後擰開筒,拿出一雙銀製的筷子。
連筷子都是自備?這讓她更瞧不起他們的假乾淨。
「真抱歉,公子,您想喝的女兒紅本店只剩下兩小壺,剛才已經被那邊的客人要走了,您看可不可以改別的酒?」
「這麼大的一家店,連好酒都沒有嗎?」那女人不滿地說,「不喝也罷!你不是向來只喜歡喝茶,怎麼這會偏要喝酒?」
「這裡的酒有特殊的味道。」男子淡淡地說,「店家,我不是要為難你,可不可以和對面的客人商量一下,請她讓我一壺酒?」
「這個……好吧。」店小二硬著頭皮來找於佳立,剛要開口,她頭也不抬地丟給他兩個字。
「免談。」
好笑,她在外面奔波十餘天,最想念的除了水晶餃子就是這家店的女兒紅,怎麼可能拱手讓人?若是讓別人也就罷了,偏要讓給這麼一對富家子弟似的人,她看著就煩,絕不會答應。
店小二知道這位大小姐脾氣古怪,不敢招惹,只好站在那裡為難地對著那邊的公子攤開手,表示沒辦法。
沒想到那位公子思忖了一下之後竟站起身,親自走了過來。
「這位姑娘,在下冒昧打攪了。」那男子好聽的聲音在她面前響起,迫使於佳立不得不抬頭和對方對視,可一對上那雙幽沉含笑的眼,心中那種強烈的不安就又湧動出來,真是見鬼了!
「你不用開口,這酒我不會讓的。」
那公子好脾氣的微笑道:「君子不該奪人所愛,但在下有許多年沒有嘗過這酒的味道了,多年來魂縈夢牽就是能與它重續舊緣,沒想到今天來的不巧,除了姑娘桌上這兩壺,店內再沒有多餘的可以出售,所以希望姑娘能夠成全在下這場舊夢。」
他文詔調的話是她平日裡最不喜歡聽的,於是馬上搖頭,「不要,你和它有什麼緣分我管不著,誰打擾我喝酒,就是和我過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