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知道我沒看?」
「我知道。」
「如果我說我有看呢?」
「不會的,你沒看。」
她柔軟的聲音有種隱隱的篤定,這種感覺讓他覺得有點說不上來的奇怪,好像有什麼事情他不知道似的。
現在想來,東佑的婚宴上,她眼中也曾經出現過一閃而逝的淘氣。
她一定有什麼事情瞞著他……
但她能有什麼事情瞞著他?
說來說去,也就是真千金假扮窮丫頭而已啊。
可惡,當初他為什麼要撕掉她寫的卡片,而且還年年撕,那三張卡片中如果他有拆開其中之一,也許就能知道她的意思,而不是像現在一樣,他很想知道,她卻閃避不談。
「郡浩。」夏佳寧喚他,甜美一如當年,「過去的事情,很謝謝你,我知道你對我好,也知道當時你真的很替我著想,我現在很好,對於當下的日子很感謝,你也好好的。」
程郡浩皺起眉,他不喜歡這幾句話,好像離別,又好像他們永遠不會再聯絡似的。
「為什麼要跟我說這些?」
「因為隨著年齡慢慢變大,我想的比以前多一些,你這樣的脾氣,這樣的個性,絕對不能忍受生命中的一些瑕疵,我對你來說,可能就是一個大瑕疵……我想到你以前說過,最討厭事情不在控制範圍內,我大概也屬於不在控制範圍內的那個吧。」
她說的一點都沒錯。
完全點出他會糾結的點,以及所有介意的事情。
「我是很討厭沒錯,不過——」
「不過?」
天,他突然好想見她。
就在腦袋亂轉中,他脫口而出,「我現在去找你好嗎?」
他親愛的保時捷終於在購入三年多後有了表現速度的機會——在得到她同意後,一路駛上陽明山。
然後依照她的指示,在沒有什麼特別標的物的地方,看到那塊小小的牌子,夏日畫廊。
米黃色的兩層建築,很像佳寧會喜歡的模樣。
二樓的燈還亮著。
程郡浩將車子停好,深吸一口氣,按了門鈐。
幾秒後,聽到裡面傳來的聲音,「來了來了。」
又是那種初戀的緊張感。
隨著大門拉開的動作,他終於又看到婚宴過後就一直記掛的人,她穿著棉T跟七分牛仔褲,看起來十分休閒。
夏佳寧對他一笑,似乎有點害羞,跟電話中侃侃而談的樣子截然不同,雖然都是她,但他比較喜歡前者,這才是他熟悉的夏佳寧。
她側身讓他進入大門,「上來吧。」
走過花木扶疏的前院,從外側的樓梯上了二樓,大門,玄關,然後才是他剛剛從外面看到的燈光所在地。
客廳鋪著厚厚的地毯,籐編沙發椅,小窗台上有幾盆植物,各廳四散著一些玩具。
過去一點是廚房,跟客廳整個開放相連,可以看到一張四人餐桌,兩張兒童椅,然後有一個小小的吧檯。
「你想喝點什麼?咖啡好嗎?」
他正想點頭時,肚子卻很不合時宜的發出了一個聲音。
呃,這——
在幻影俱樂部他只喝了一杯啤酒,什麼也都沒吃,雖然肚子餓是正常的,但他就是感覺懊惱。
他想跟佳寧好好的,認真的談話,沒想到肚子不爭氣。
太好了,這下也不用創造什麼溫馨氛圍,整個氣氛好笑起來。
果然,夏佳寧抿著小嘴笑了,「要不要吃點東西?」
現在推辭一定太矯情了,他沒有選擇的點了頭,「好。」
她指著餐桌前的位子,「坐一下吧。」
只見她在腰上繫了淡綠色圍裙,打開冰箱拿出一些食物,燒水熱鍋,小小的身影開始在廚房忙碌起來。
程郡浩看著看著,忍不住微笑——因為這個畫面,曾經不只一次出現在他的幻想中。
國中英文話劇比賽時,她飾演妻子,穿著粉紅圍裙的可愛模樣讓全班男生萌到不行,當時他就想,如果能交往就好了。
後來戀愛了,他滿腦子想結婚,非常渴望每天回到家時,她在廚房跟他說「可以開飯了」的畫面。
這些後來都不再想,也漸漸忘了,沒想到小少年跟小青年寸的夢想,居然會在接近三十歲時意外達成。
夏佳寧突然回頭問他,「洋蔥湯還是南瓜湯?」
「洋蔥。」
大概是差不多了,她在他面前擺上亞麻色的餐布,叉子湯匙,冰水,餐巾紙,五分鐘後,一盤海鮮義大利面色香味俱全的出現在他面前,湯碗裡是他剛剛要的洋蔥湯。
她解下圍裙,在他身邊坐下,「快點吃。」
他拿起叉子,捲了一些麵條放進嘴裡。
「好吃嗎?」
他比起拇指,「米其林。」
夏佳寧瞇眼一笑,看得出來真心高興,「我最近才剛學的。」
程郡浩內心浮起一陣柔軟。
這樣,真的很像一個家了。
他工作回來肚子正餓,她笑語嫣然的替他準備晚餐,孩子們在房間睡覺……
剛剛趁她在忙時,他稍稍的打量了一下,是三房兩廳,兩扇室內門關著,一扇則半掩,從門縫中可以看到鵝黃色的睡眠小燈,兩張小床,小被上微微隆起,兩個孩子顯然睡得正熟——他想跟她在一起,就一定要接受這兩個孩子,並且要學習愛他們,視如己出。
來的路上他已經想清楚了,他會愛這兩個孩子,也許沒辦法一開始就做得很好,但是,他相信愛可以學習。
他不會再去想誰讓她懷孕之類的問題,以後,他只會想他們的將來,而不是分開時誰有了什麼過去。
老爸跟老媽一定會碎碎念,不過沒關係,他們才二十八,還可以再製造生產,但製造生產的先決條件是……
好吧,他很下流,但他想跟她滾床單。
他想跟以前一樣,想親就親,想抱就抱,獸性大發時可以一口吻在她頸側那塊玫瑰色的胎記上…
「在想什麼,笑得這麼奇怪?」
他連忙收起遐想,「沒有。」
「真的嗎?」夏佳寧研究似的看著他的臉,「可是我覺得你好像在想一些不好的計劃。」
她真的變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