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盼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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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8 頁

 

  她哭得慘慘切切,神志游離,渾身都是撕扯般的劇痛,卻仍記得他對她說過的一字一句,哭著泣求。「我不要……和離,你……不愛我喊哥哥,我不喊……以後都不喊了……別趕我走……別……不要我……」

  「你這笨蛋!你以為這世上沒了陸盼君,我真能獨活嗎?」他心痛難言,逼出了真心。「你以為我真捨得不要你?若不是為了讓你擁有你真正想要的幸福,我說什麼都不會放手。盼兒,我可以接受失去你,也可以接受你不愛我,只要你仍在我看不見的地方,笑著、快樂著,我可以身邊沒有陸盼君……」

  他啞了聲,淚水跌落,一顆顆落在她頰畔。「可我不能接受,這世上沒了陸盼君……一直以來,總以你的情緒為依歸,世上有你,才懂方向……」

  沒了她,他會茫然得不知如何度過往後人生,不知還能為誰而活……

  「原來……」這才是他的真心話,原來,他愛她如此癡狂。

  她閉上眼,默默落淚,為他心痛。

  「所以盼兒,算我求你好嗎?把藥喝了。」他端來第二碗剛熬好的藥汁,含了傾身渡入她口中。

  淚,不曾斷過。她啟唇,飲下了藥汁。因為懂得,她身上有他的冀盼,他的人生……

  她,不能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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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孩子沒了。

  盼兒小產,病了一場,虛弱地臥床調養。

  七月夫妻,宛如夢境一場,醒來,什麼也不留。

  也好。

  他親手葬了那已然成形的血胎,笑著落淚。與她之間的最後一丁點血脈牽繫都斷了,斷得乾淨俐落,她更能無罣無礙地追尋她的幸福——

  在能夠下床走動時,陸盼君不顧旁人阻止,撐著虛弱的身子,堅持前往陸氏祠堂。

  歲兒說,哥哥這幾個夜裡,都躲在祠堂裡,親手刻著他孩子的牌位。

  她站在祠堂外,他沒發覺,一筆、一劃、深重地刻鏤,神情空茫而憂傷,刀鋒劃傷了指腹,他渾然未覺,和著血,流著淚,刻著。

  陸氏子孫 敬萱之牌位

  父 陸祈君 母 陸盼君立

  拋下刻刀,他捧著牌位,無聲痛哭。

  他不是不在乎這孩子,只是在她的性命之前,他不得不捨,親自餵下湯藥,親手結束孩子的生命,他所承受的痛,比誰都要深重。

  做了選擇的不是她,痛與罪他先了一步承受下來,在她醒來之前,一切已然結束,可親手接過自己絕了生息的孩子,看著成形的血胎,他又該是何等心情?

  難怪,他每夜無法成眠,呆坐祠堂伴著孩子到天明。

  來到他身邊,掌心輕搭上他顫動的肩,他仰首,來不及掩飾的淚滴落她掌心,他狼狽欲避,她不讓,扳回他,緊緊摟著,收容他的淚、他的慟。

  這是頭一回,他從不在她面前落淚,再多的苦總藏著,不教她知曉。

  「是男孩兒?叫敬萱嗎?」

  「是……」嗄啞的嗓子應道。

  敬萱。

  縱使無緣來世上一遭,仍要孩兒謹記椿萱,莫怨爹娘。

  他週身散了一地的嬰孩用品,全是她一針一線備上的,一旁火盆燒著,餘燼未熄。

  她默默拿起嬰孩肚兜,往火盆子裡堆,一歲衣物、兩歲、三歲……兩人一同燒盡了足七歲的衣物小鞋。

  她問:「這樣,應該夠了吧?」一直到七歲,都不怕萱兒在那裡冷著、沒衣裳穿。

  「是夠了。」她準備了很多,萱兒看見,會開心的。

  「那,咱們回房去了,好不好?」她不願將他一人獨留於此,孤單承受失子之慟。

  他起身,扶了身子猶虛的她回房,躺下安歇後便要離去。

  「你去哪?」纖指牢扣他手腕,沒放。「你的床、你的枕在這,空著。」

  他沒爭辯,依言躺下。

  他好累,身與心已不堪承載。

  閉了眼,便再也撐不住倦意。數日來總是一合眼,便聽見孩子哭聲,痛楚夜夜囓食心房,不能睡,難以合眼。

  她溫柔掌心輕撫,暖暖溫嗓滑過心扉,奇異地撫平疼痛。

  「我在這兒,你好好睡。」一直以來,總是他在守護她、憐惜她,如今,換她來守護他、憐惜他的傷與痛。

  數日來,他頭一夜安睡至天明,在她懷中。

  第十章

  哥哥又避著她了。

  她心裡明白,他若存心避她,她是怎麼也見不著他的。

  沒法兒,只得求助爹娘、福伯,甚至連歲兒都幫上一把了,偷偷跑來向她密告哥哥的行蹤。

  「剛回來,在書齋是嗎?」她拎了裙擺前去尋人,再耽擱片刻,又不曉得得上哪兒去找人了。

  陸祈君拿了幾張單據,正要再往店舖子裡去,開門一見那道朝這兒來的身影,轉身便要避開——

  「陸祈君,你敢走!」

  他步伐頓了頓,她走得急了,猶虛弱的身子不堪負荷,步子顛晃了下,仍是堅定走向他。

  他暗暗握拳,忍住不上前去攙扶。「你身體還虛著,不在房裡頭靜養,跑出來做什麼?」

  「找你。」他不避她,她又何須四處跑?

  「我……我還得回鋪子裡忙,有事晚點再——」

  「陸祈君,你是懦夫。」不待他推托之詞說完,她溫柔低斥。

  「……」是,他是懦弱,害怕面對她。

  婚姻,一紙和離書已然結束。

  孩子,一碗湯藥歸了塵土。

  情愛,一生不曾擁有過。

  如今他倆之間,還剩了些什麼?是什麼也不留了……

  情急中說了那些原是一輩子也不打算讓她知曉的話語,他已不知如何面對她。

  他不想……面對相顧無言的憂傷,害怕見到她愧負的眼神……

  「為何沒勇氣聽我把話說完?」他就這麼絕望,絲毫不想再為他倆的將來努力?明明……都堅持那麼久了。

  他歎息。「好,你要說什麼?我聽。」

  「我有東西要給你。」她自袖中取出早已繡妥,卻始終無法交至他手中的繡荷包。「這我答應要為你裁製的,你收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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