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迷藏遊戲玩得太久,久到他都不知如何收尾。
女子聲音逐漸流洩哭意,趴在那安靜佇立的男子肩上傷心啜泣,對方在她耳畔低喃了什麼,他聽不見,也不想知道,默默退開,沒驚擾了他們。
回到房中,倒了杯茶水啜飲,耐著性子等她回房。
約莫半個時辰過去,房門推開,她眼睛紅腫,鼻頭也紅通通地走了進來。
乍見他,她略略一愕。「不是說與人談事情,晚點回來嗎?」
「改了期,就早點回來陪你。」
「這樣啊——」她脫了披風,轉身放置。
「陸武有何打算?」
身後傳來這句,她一個驚嚇,沒放妥的衣袍掉落地面。他——看見了?
她一陣心虛,慌忙解釋。「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們、我們——」一急,反倒不知從何解釋起。
他放下茶盞,瞟了她一眼。「盼兒,過來。」
她慢吞吞移動步伐,頻頻偷瞧他,實在瞧不出所以然來,內心忐忑。
他對她已經很沒信心,要再生波瀾,這回怕是她說破嘴、哭干淚他都不會信她了……
一伸手,直接朝纖腰一攔,將她抱坐腿上。「你緊張什麼?我又沒說不信你。」
若仍存疑,當時便會轉身退開,既然上前抱住她,相信她心底那人是他,便不會胡亂猜疑,那是傷害盼兒,也羞辱自己。
是嗎?他信她?沒胡思亂想?
「我只是……去跟他說清楚。」今生,是她負了他,早已決定關上心門,不碰情愛,若換了別人,她可以守住,用一世追憶他,她知道她可以,偏偏那人是哥哥,在他之前便已住進她心裡的男人,是十八年來待她情深義重的哥哥,關了心門,才發現他始終在她心底,不曾移出……
他懂得的,若說哥哥看著她多久,他便也看了她多久,她的心、她對哥哥的依戀,他不會不懂。
他說不怪她,她的心,本屬陸祈君,一切只是回到原點罷了。
是這一句,令她心酸,這男人,她愧負甚深。
「他說……要離開這裡。」她小小聲,告訴夫婿。
陸祈君挑眉。「這是他的決定?」
「嗯。我後來想想,讓他走,去找另一個值得他真心相待的好女孩,這樣對他比較好。」總是看著她,他會很難釋懷。
依他看來,陸武恐怕不是這麼想。他走,應是怕擾了她,影響他們夫妻的生活。
他沒說破,就讓她這麼以為,心裡頭會好受些。
陸武非池中之物,甘心屈於人下只為盼兒,如今無所執戀,做下離去決定他並不意外,或許有朝一日再相見,他已是人上人。
他收緊雙臂抱牢了她,細細啄吻。「這是最後一回,往後不許在別的男人臂膀上哭,聽懂沒?」
他佯怒恫嚇,盼兒被他飲醋口吻惹笑,嫩頰貼著他,偎膩纏賴,嗓子嬌甜。「聽懂了,相公。」
繞了一圈,她仍是回到最初這個男人懷裡,對他的依戀,從一開始便有,恩情、親情、愛情,點滴匯聚成太深刻的情感,往心底刻鏤痕跡,分不清何者為多,卻明白,這一生已不能無他。
她的恩人,她的兄長,她的——夫君。
尾聲
陸盼君相當苦惱。
身兼陸家掌上明珠與少夫人,被所有人當寶似地捧在手掌心裡,三千寵愛猶不足以道之,真有啥事,眉頭一皺也有人立即為她處理,可壞就壞在——那是極難為情、無法宣之於口的羞人事兒啊!
她要如何埋怨,她的夫君不與她行周公之禮,每夜親密相擁入眠,此外就再沒別的了。
就連親吻擁抱,都極為自制。
她曾想,她小產身子猶虛,需要調養,於是他等待。
可都半年過去了,他仍無表示。
他經常往祠堂裡去,一待便是大半天,陪陪兒子,與他說說話。這些她都知曉,她好想再為他懷上孩子,填他失去萱兒的憂傷。
這種事,要如何啟口?
她實在沒臉邀丈夫與她生孩子呀!
忍住滿懷羞意,總算提起勇氣向娘請教這類閨房之事,娘親沈默了好久,很輕、很輕地咕噥:「我只有把自個兒灌醉到啥都記不住,才有膽對你爹亂來。」
說起來,她們也是半斤八兩啊。
灌醉嗎?
她想起那一夜,他醉後模樣。
平日,他自制力好得跟什麼似的,醉後才能卸了防備,流洩心緒,那激狂熱烈的索求樣兒,完全不似乎日溫文淡定。
唔,或許她可以再試試這個。
當陸祈君回房,瞧見的便是她對著一桌子酒菜,又是苦惱又是皺眉,搖頭又晃腦。
怎麼?是這桌酒菜忒教她傷神?
「怎麼,很難吃?」他上前輕問。她的神情就像是難吃得不知該拿這一桌子菜如何是好。
「呀!」她驚跳起來,見是他,拍拍胸脯,嗔他一眼。「你嚇著我了。」
「抱歉。」她是想什麼想得如此入神,他推門進來,在她眼前晃半天她都毫無所覺。
「哥哥,你坐、你坐。」她還是喊慣了哥哥,改不了口,見他也不在意,便由著它去了。
陸祈君瞥了瞥一桌子酒菜,全是他愛吃的,再瞧了瞧她,滿腹狐疑。
她眼中有不容錯認的熱切光芒,可她究竟在盤算什麼?
「盼兒,我吃過了,現在不餓。」
「咦?」忙布菜的銀箸一頓,轉而斟上滿杯水酒。「那,天冷,喝點酒暖暖身子。」
打許久以前,非必要他已不碰這名為「穿腸藥」的玩意兒,真得飲上也是小酌兩杯,她明知他心上的忌諱仍熱切勸酒,必然事出有因。
怕他不喝,她先乾為敬了。
他不動聲色,順了她的意,飲盡杯中水酒。
一沾唇,便知不妙。
糟,是一日醉。
兩人同時臉上一變。
她、她明明是要拿酒窖裡的桂花釀……
娘說,那酒性溫潤,不傷身子,她本是盤算,依她酒量可應付他個數杯不成問題,可一日醉……
顧名思義,是一杯即醉,一醉便是一日。
她暗暗叫苦,欲哭無淚。
陸祈君暗運內力,將酒氣逼出,勉強可保持個七分清醒。可她就不同了,不一會兒便視線模糊,晃著身子坐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