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習慣難改,當他們在攤子前徘徊,還是有一絲顫意,尤其是和那位出塵美女靠太近的男人,往往被灼熱的陰狠目光瞪到發寒。
「小奴,走慢些,那邊有核桃販子。」他用下顎指指酒樓旁的老婦。
「噢!那還等什麼?」
一溜煙,人就鑽到老婦攤子前,完全沒有女孩子家的矜持,恩天隨只好慢慢踱到她身側,認命地掏銀子付帳,菊兒則負責拿一大袋核桃果。
才一付完帳回頭,就聽見她和人擦撞的哎呀聲。
「哪個不長眼睛的賤婆娘給老子……喲!多標緻的小美人,哥哥我香一口。」
王二一口大板牙,色迷迷地涎著口水,兩隻賊手撩呀撩地要撫上季小奴的俏顏,還來不及出手的她惱怒地瞪著先她一步的大掌。
「哎……哎喲!放……放手,你知不知道我是……是誰?」疼得貓哭鬼叫的王二唉唉喊叫。
「你又知道我是誰?」飽含殺氣的嗓音一揚,令人寒毛直豎。
恩天隨輕輕一推,王二的身子像球一般飛出去,他猶不知死活地吐了口血,仗著強硬靠山對他口出狂言。
色字頭上一把刀,為了多搶個美人兒,當個牡丹花下的風流鬼也在所不惜。
「好大膽呀!連知府的大舅子都敢動,你不要命了。」王二從手下腰際抽出一把刀撲向恩天隨。
可惜他的三腳貓功夫很快被制伏,而他的刀法似乎勾起恩天隨多年前的記憶,很模糊卻又有一點似曾相識。
「天隨哥哥,人家是知府的大舅子耶!所謂民不與官鬥,咱們可得罪不起。」
受制於人的王二沒有悔改之心,在聽到小美人的聲音時囂張的嗓門大扯。
「快把老子放了,不然有你好受的。」
愛玩的季小奴拉拉恩天隨的手。「天隨哥哥,人家好怕,你快放了他。」
恩天隨很無力的看著假哭的她,不在乎她趁外人不注意時用銀針戳他的合谷穴,苦笑地配合她的演技放人。
「哼!知道怕了吧!」王二揉揉手腕,色心大起。「這小娘子大爺喜歡,跟我回去當爺兒的九姨娘,那對奶子摸起來一定很帶勁。」
話未歇,一道凌厲掌氣襲來。
這次他不只吐血,在場的人都很清楚地聽到骨裂的聲響,他的手下顧不得先前搶來的姑娘,趕緊上前攙扶。
「你……你報上名來,我們知府大人一定饒不了你。」一名手下抖著音說道。
他凶狠地迸出厲氣。「追雲山莊,恩天隨。」
恩天隨十分暴怒,恨不得一掌劈了他,但顧及和知府大人的姻親關係,而且母親又十分疼愛任家表妹,所以才留他一息尚存。
「恩……恩天隨?!」王二的語氣中流露出詭異的駭色。「快……快扶我回去。」
望著王二匆促離去的背影,恩天隨似有所悟,王二的眼神裡怕的不是追雲山莊的恩天隨,而是更深層的恐懼,像是怕他……尋仇?
乍然眼一沉,心中浮上疑問。
難道王二和當年血案有關。
正在思忖著,一道棗紅色身影驀然在他眼前跪下。
「多謝恩公的搭救,小女子願為奴為婢報答恩公的大恩大德,一生一世伺候你。」
為奴為婢?!又是一名厚顏無恥的女子。「我不缺奴婢,而且我救的不是你。」
「恩公何必推諉,小女子雖出身青樓,但知恩必報的道理還知曉,請恩公接受小女子的報答。」
雪無心是尋芳閣的伶妓,一向賣藝不賣身,一年前在張大爺府上彈琴,一眼看上恩天隨不凡的氣度,從此芳心淪陷。
她不求富貴,不求名份,只想陪在他身邊,為妾為婢都成,私底下她也努力存錢為自己贖身,盼能清白的長伴君側。
人說婊子無情,所以尋芳閣的嬤嬤給她取了個雪無心之名,而她也一直無心周旋在眾恩客中,直到遇見他。
由於恩天隨不是好色之徒,而她又是名伶妓,兩人自那次錯過後便無交集,令她芳心無從寄。
今日王二上尋芳閣強行要擄她回府當八姨娘,在她奮力抵抗未果之下,竟能撥雲見日的為心上人所救。
這是上天給她的機會,悲憫她在妓院所受的苦難,所以她要緊緊捉住上天的恩賜。
「滾開,別擋路。」他想繞過她。
雪無心豈會退怯,不顧一切地抱住他的大腿苦苦哀求。「我不走,恩公,反正回去早晚也會再被人帶走,小女子寧可跟著恩公。」
一旁的季小奴很不是味道,他是她的私人財產,豈能容人愛抱就抱,所以她決定要買下雪無心。
「我正好缺一個丫環,你就讓她跟我們回莊。」她用恢意的眼神要求著。
「小奴,你又調皮了。」她一開口,他就軟化了。
恩天隨太清楚她的性子,這名寡廉鮮恥的女人要受地獄之火的折磨嘍!
魔仙子季小奴可不是浪得虛名,不然他怎會被她吃得死死的。
一切都是命,要怪就怪她自己太厚顏,挑錯了人。
第五章
紅酥手,黃滕酒,滿城春色宮牆柳,
東風惡歡情薄,
一懷愁緒,幾年離索。
錯!錯!錯!
春如舊,人空瘦,淚痕紅泡絞綃透。
桃花落,閒池閣,
山盟雖在,錦書難托,
莫!莫!莫!
世情薄,人情惡,雨送黃昏花易落。
曉風乾,淚痕殘,
欲笑心事,獨語斜欄,
難!難!難!
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鞦韆索。
角聲寒,夜闌珊,
怕人尋問,咽裝歡,
瞞!瞞!瞞!
擎天樓迴廊的欄干側,有一抹辛勞的影子在擦拭累積塵灰的欄干,擦得手心起了水泡仍不得閒,連欄干接隙都得抹得一乾二淨。
這是第三回清洗欄干,前兩回皆被斥為偷懶未洗淨,小姐還用指尖去摸一下,若是指上留有一絲灰塵就得重來。
是的,小姐,她的新「主人」。
「沒心肝的,你要抹到太陽下山呀!我還等著你伺候呢!」她有點熱以手當扇猛搖。
「小姐,奴婢姓雪名無心,請不要用低俗的字眼喚我。」雪無心哀怨地用力抹拭,藉以轉移不甘。好歹她是尋芳閣的名伶,多少富紳公子得花大筆銀子才博得她一笑,雖是賣笑女,可閣裡的嬤嬤當她是搖錢樹,不但細心呵護還有丫環伺候起居,哪會做這些卑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