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隨紅怔住了,下意識地摸著腕上的蒂芬妮手煉,原先的鑽石髮夾被她一氣之下給捏壞了,當她今天一早醒來時,手腕上就多了鏈子。
不用說也知道是誰送的,但沒人點破,她默默地戴著,不去想它所象徵的意義。
偷偷覦了眼身旁的秦狼,她也說不上來,他給她的感覺有些凝重,他說他想跟她談一件事,帶她來到市區一棟摩天大樓頂樓的旋轉餐廳。
一定是想著這些亂七八糟的心事,她才會一時不留意,被他拉進電梯……「什麼,你有密室幽閉症?!」電梯扶搖直上,一層一層的燈號不斷交替,數字越跳越高、越跳越高,停留在二十二層,它頓了一下,金屬門扇開歐。
但是走出來的不是平時意氣風發的高傲女子,她臉色蒼白到幾乎毫無血色,全身冒著冷汗的虛軟著,腳不著地的被抱出電梯。
此時的莫隨紅有說不出的淒慘,她不只神色自得嚇人,還顫抖地捉住秦狼的手臂,無助得像是被遺棄的孩子,嚶嚶低泣,什麼威風和張狂全不見了。
這其實算是他們第一次正式的約會,下午從育幼院離開後,秦狼直接到公司帶走她,幾番想啟口說對不起卻不知從何說起,遂想先好好吃一頓,也許氣氛到了,話就自然能說出口。
可是他怎麼也料想不到,大膽到連蛇、鼠、蟑螂等都不怕的女人,居然一進電梯就腳軟,還拍打著電梯門大喊著出去。
他被嚇到了。這一點也不像她,除了緊抱著她給予安慰,他什麼也做不了。
「你……你意外什麼,人不能有弱點嗎?誰生下來是十全十美的。」身體微顫的莫隨紅雙臂環膝,坐在電梯旁的階梯上。
她公司裡的私人電梯是透明的,空間相當寬敞,能清楚的看到外面景色,還有能開啟的窗戶,她一感到呼吸困難便開窗,讓新鮮空氣流通。
今天真是大意了,直到電梯門關上她才發現這是直達頂樓、餐廳專用的電梯,不停其它樓層,想逃逃不了的感覺讓她嚇得失態了。
「為什麼你有密室幽閉症?你發生了什麼事?有人傷害過你嗎?」目光染上血紅,秦狼憤恨地握緊拳頭,有著想殺人的衝動。
如果傷了她的人此時就在眼前,他絕不會放過他,定要他受十倍百倍高於她當初所受的痛苦。
她虛弱地低咆,「我……我怎麼知道,打小就……就這樣……」「打小?」是多小,他離開之後的事嗎?
「對啦,反正我什麼都不曉得,是媽媽帶我去百貨公司時,我才發現自己不能忍受狹小的空間。」她會有種窒息感,好像快要死掉一樣。
「那時你幾歲?」「八歲還是九歲吧!我記不清楚了。」那時養母快被她嚇死了,母女倆就抱在一起哭。
「在那之前呢?譬如六、七歲時的印象。」他們還在育幼院時,她最愛玩的遊戲是躲貓貓,而她總藏在置物櫃裡。
每次當做鬼的他一打開櫃子,她總是笑咪咪地說在裡面小小的好溫暖,就跟在媽媽懷中一般,她好愛躲在小小的地方,還拉他一起躲,兩人窩在連轉個身都不能的小空間,她笑得特別開心。
曾幾何時,她的最愛反成了最怕,視同畏途,沒有出口的密閉室囚禁了她的靈魂,那一聲聲哭喊,一滴淌淚水,彷彿是一把把利刃,狠狠刺入他心窩。
「太久了,我哪記得住,不過……」她像想到什麼似的停了一下,摀住嘴避免反胃。
「不過什麼?」「其實七歲以前的記憶我全忘了,是育幼院院長告訴我媽,我媽又告訴我,在她領養我之前,還有一對來自美國的華人夫妻想收養我……」但是那一天不論他們怎麼找,就是找不到不知藏在哪兒的她,後來那對夫婦領養了另一個男孩,大夥兒忙著歡送他而忘了要找她。
過了一天一夜後,大家才發現少了一個人,院長和老師們都很緊張,動員全院的大人小孩一起找人,生怕她遭遇不測。
「……最後他們在置物櫃裡找到淚流滿面的我,因為我身上有巧克力,所以全身爬滿螞蟻,被發現的時候已經奄奄一息,氣若游絲。」「什麼?!」秦狼驚駭地鬆開手,瞳孔訾張。
凶……兇手是他?!
她自我解嘲地說道:「不用太驚訝啦,被抱出來的我早就不省人事了,在加護病房住了好幾天,醒過來時螞蟻噙咬的傷口都好得差不多了,根本不知痛是什麼感覺。」在醫院的事她還有一點點印象。
那時當她睜眼還覺得很奇怪,為什麼她的小床變大了,白色的牆,白色的被子,白色的天花板,連幫她打針的大姊姊都穿著一身白衣服。
小孩子的想法很天真,她以為她上了天堂,所以很多人圍著她,有醫生叔叔、社工阿姨、院長,老師和小朋友都來了,大家還一起吃蛋糕,慶祝她重生。
「出院後不久,媽媽來了,原本她想領養一個十一、二歲的男孩繼承香火,可是聽到院長對我悲慘際遇的描述,她哭得淅瀝嘩啦,抱著我說:
「這是我的孩子,我要她,她會健健康康的長大,平安如意。」想到往事莫隨紅很沒用地哭了,她低著頭不敢抬起,怕被人瞧見她也有柔軟的一面。
這是我的孩子,我要她。這句話對她的影響很深,也深深地烙印在地腦海裡,她記得她當時做的第一件事是擦乾養母的淚,再握起她的手,用甜甜的軟音說:「我要做你的女兒,一輩子孝順你,媽咪。」一聲媽咪,養母笑了,笑中帶淚地抱緊她,還說女兒比較貼心,決定領養她。
那一天,大手牽著小手,兩人都很開心地走出育幼院,迎向新的生活。
「你說你母親原來想領養十一、二歲大的男孩?」秦狼震驚極了,她的話有如道疾雷劈中他。
「是呀!我媽到現在還常提起,她說她早相中一個很沉穩的男孩子,可是被一對美國夫婦先帶走了,她才退而求其次被脾氣乖張的我賴上。」不過她邊說邊帶著慈祥的笑容,其實一點也不後侮當初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