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起來很累。」傅協智看著靠在椅背上閉目養神的兒子。
「昨晚一夜沒睡。」他抬手捏了捏眉心,滿臉疲倦。
「因為那個嬰兒?」傅協智問。
「不完全是。」他歎了口氣。「我在思考瑩希的未來。」
傅協智揚眉,不過沒有開口。
「我在想,我是不是錯了。」
「今天公司沒什麼重要事情,你可以回家休息。」傅協智突然說。「照顧嬰兒的事就交給你媽,等你休息夠了,或是等瑩希回台北之後,你們再來接他回去。」
傅昭凡訝異的望著父親。「傅協智慢條斯理的拿起桌上的烤土司,夾了生菜、火腿和蛋之後,放在盤子裡,稍一使力,將盤子滑到他面前。
「先吃早餐吧,我想你一定還沒吃。」
「謝謝。」他拿起咬了一口。
「兒子,瑩希的未來,你不覺得應該由她自己決定嗎?」傅協智起身,將一杯牛奶放到他面前,順手拿走他前面的報紙,才回到之前的位子坐下。
「我並不是想要操控她的未來,只是發現了連她自己都還沒察覺的問題。」
「所以你終於發現你們之間的問題了?」
「爸,你知道?」他錯愕。
「她第一次到大宅來那天,我就隱約察覺到了,之後當我知道她在你大姑姑新開的店裡彈琴,還自願天天上班時,就確定了。」傅協智翻開報紙。「你的觀察力退步很多喔,兒子,這就是所謂的當局者迷嗎?」
「是啊!」傅昭凡歎氣。
「所以呢?你的思考有結果嗎?」
他搖搖頭,輕歎一聲。
「不算有,只知道當「必須做」和「想要做」有衝突時,是很痛苦的一件事。」他知道自己「必須」放手讓她自由去飛,可是他「想要」的,是與她朝朝暮暮。
「你一直很幸運,在這之前的「必須做」和「想要做」還不曾有過衝突,它們不是單獨出現,就是兩者同一個方向。」傅協智突然輕笑一聲。「這樣也好,凡事都要體驗一下,這可是人生重要的課題之一喔,兒子。」
「爸,你在幸災樂禍嗎?」
「看到精明能幹,好像任何事都難不倒的你這麼傷腦筋,確實讓我湧起一股幸災樂禍的感覺。」傅協智也不諱言。
「如果我平常表現得太好,讓你覺得很無趣的話,我道歉。」
「我接受你的道歉。」傅協智很順口的接受了道歉。
傅昭凡無奈的一歎,朝他的早餐用力的咬了一大口。
「總裁,你該上班了。」
「沒關係,我是總裁,我有遲到的特權。」
「你們父子倆又在拾槓了。」洪蕙君走進餐廳。
「媽,早。」傅昭凡起身,抱了抱母親。「小寶寶睡了?」
「嗯,我幫他換了尿布,餵他喝了牛奶,吃飽喝足身清爽,就睡了。」洪蕙君微笑。「小嬰兒的慾望是很單純的。」
「謝謝。」
「兒子,你一夜沒睡,還是回去休息吧,我准你休假一天。」傅協智說。「人越疲累,腦袋就越不清楚,情緒會變得不穩,很多事情就會理不出頭緒,鑽牛角尖,自尋煩惱,有時候好好的睡上一覺,醒來之後,會有豁然開朗的感覺。」
「昭凡,你有煩惱?」洪蕙君關心地問。
「媽不用擔心,我只是在煩惱要怎麼照顧那個小寶寶。」
「這件事得由左家決定,畢竟小寶寶是左家的骨肉。你沒有權力為他做任何決定。」洪蕙君說。「瑩希什麼時候回台北?」
「她說她很久沒回家了,所以昨天晚上演奏會結束之後,她就直接回台中了,不是今天下午回來,就是明天早上。」
手機乍響,他立即掏出電話,是瑩希!
「瑩希,早。」他打聲招呼。
「昭凡,我要開除尤經理!」左瑩希生氣的說。
傅昭凡一怔。「為什麼?」
「尤經理竟然想要裁員,你敢相信嗎?她竟然要裁員耶!而且一裁就打算裁掉一半!簡直太過分了!」
「瑩希,你冷靜一點。」他平穩的說。「你在鞋廠嗎?」
「對啦!」左瑩希吐出了口氣。
「尤經理在嗎?」
「她的裁員名單被我撕掉,回辦公室打算重新列印一份。」地忿忿的說。「昭凡,鞋廠絕對不裁員!」
「如果尤經理決定裁員,那麼這個決定應該就是對鞋廠最仃益的決定。」傅昭凡說。
「不!當初就是為了大家才不願賣掉鞋廠,結果現在卻要為了鞋廠裁掉大半的人,這根本是本末倒置了啊!我絕對不會答應的!」
傅昭凡暗暗一歎,明明交代尤經理,管理鞋廠要「以人為本」來選擇最好的方案,偏偏她似乎「以利為本」了。
「瑩希,我不會讓她裁員,這樣可以嗎?」當初挹注資金的目的不是為了利益,而是為了幫她,鞋廠虧損的金額對他來說只是零頭,他根本不放在眼裡,不過,有些事還是必須跟她說清楚才行。
左瑩希鬆了口氣,語氣軟了下來。
「謝謝你,昭凡。」
「瑩希,我希望你瞭解,尤經理是一位很有才能的經理人,我可以肯定的說地是我手下能力最好的專業經理人,她做的決定是為了鞋廠水續經營而必須的手段,如果我有抱著希望鞋廠轉虧為盈的目標,我也會做這種決定。」
「我知道她是為了鞋廠好,做了對鞋廠未來最有幫助的決定,可是鞋廠就像一個大家庭,他們都是我的家人,你會為了有一個好的未來,而去評斷這個家人有沒有用,甚至把貢獻較少的家人給捨棄嗎?」
「我知道鞋廠對你的意義,我的意思是,每個人的立場不.同,出發點和手段也就不同,尤經理身為專業經理人,她只是在盡她應盡的義務,讓鞋廠的損益表數字變漂亮,對於這點,我認為她做得很好,你不同意嗎?」
「我瞭解,再同意不過了。」左瑩希輕歎。「我也很明白,自己太感情用事,要不是你不在乎虧損,一直把資金投入鞋廠這個無底洞,我哪有條件在這裡高談闊論。」她是真的明白自己的天真以及不適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