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岳驥無奈地搖頭,感到好氣又好笑。添財叔的好奇心是全村出名的,剛剛休息時聽到他和怡君的形容,只會讓他更想見到話題裡的主角,果然一逮到機會就靠過去了。
真是的,添財叔也不早點出現,害他白白被煙燙了下。他輕嘖了聲,看到她轉身離開花田,原本掛著擔慮的黑眸轉為蘊滿笑意。
也罷,她這種危險行徑真的需要有人盯一下,讓這群熱心的大男人碰幾次釘子也無所謂,反正他們神經粗得很,不會因為這樣就受傷。
伸了個懶腰,汪岳驥準備去工作,走了幾步突然停下,望向她剛剛站的地方,此時那裡已空無一人,他仍定定地凝視著。
佇立那麼久,她在想什麼?是看得入迷國,還是心裡的煩擾讓她無暇顧及身旁周圍?俊眸微瞇,專注的眼神因思索而變得迷離,汪岳驥有點後悔方才沒直接過去——他很想知道她是用什麼表情看著這片風景。
唯一可以確定的是,絕不可能是燦爛的笑臉。
須臾,汪岳驥又才再度邁步離開,他沒發現,不過短短一個下午的時間,那個乾瘦猶如小貓般的單薄身影已深深佔據了他的思緒。
深深地。
***
宋千容住的雙人套房在二樓西側,房間不大,但舒適乾淨,有個小小的木製陽台,上頭放了兩把籐椅,正好面對那片絢麗的彩虹花田。
住進來的翌日,用過早飯後她就通知好嬸把住宿的日期延長為一個禮拜。還好她說得快,因為過沒多久,她就聽到好嬸在電話裡婉拒客人假日的預訂。
接下來的每一天,她都像抹遊魂出沒花田,往往一站就是一、兩個鐘頭,只除了在有人試圖找她講話時她會換位置,然而不管怎麼換,她的範圍都不會遠離花田,而且做的事都一樣——看著花田發呆。
她試著遺忘過去,但除了在第一天抵達這座莊園時讓她感到撼動外,她發現她已經沒感覺了,往事仍如影隨形地跟著她,她唯一能做的只有利用美景來強迫自己放空。
可是當黑夜掩蓋了景色,再沒有憑藉可以分散心神,依舊無法成眠的她只能毫無招架之力地任由情緒狠狠反撲,她在白天越漠視,夜晚的反噬就越痛。
她還以為換了環境她就可以過得好一點,結果卻不如預期。想到這宛如陷在泥沼中動彈不得的狀況,宋千容無聲地歎了口氣。
此時她正環膝坐在田梗上,這是她最愛的姿勢,因為這樣她可以輕易被花海淹沒,不容易有人來煩她。
她向來不是倨全傲無禮的人,看到那一張張純樸笑臉在她冷淡簡短的推拒後尷尬離去,她總忍不住內疚。但她身不由己,現在的她只想把心神封閉起來,連基本的客套虛假都沒有餘力維持。
「啊——走開走開、快走開!」
小孩子特有的尖銳笑嚷由遠而近,宋千容一怔,看到一個小男孩朝她的方向直衝而來,無暇細想的她直覺起身避開,昏眩卻突然侵襲,失去平衡的她往前撲進花田里,壓壞了好幾株熏衣草。
「我也要!」以為她在玩,小男孩停下,雙腿一蹬,張成大字形飛撲——
宋千容無奈閉眼,來不及也沒有力氣阻止。這段時間她吃得少、睡不好,剛剛又維持同一個姿勢太久,過急的移動害她血壓一時上不來,連站都站不起來。
忍著一旁小男孩樂不可支的大叫,她雙手撐地跪坐起身,試著減少壓毀的面積。
第2章(2)
「站起來。」須臾,冷板的男性嗓音自後響起,聲音不大,卻成功地切斷刺耳的笑嚷。
身旁立刻傳來一陣塞率聲,她張開眼,看到沾著花瓣草屑的小男孩站得直挺挺的,瞪大的眼裡寫著驚駭,一瞬也不瞬地盯著她身後。
宋千容直覺回頭,卻因位置逆光的關係,被日陽刺得她立刻又轉了回來,沒來得及看清是誰,只能從地上的影子看出有個壯得像山的人站在田梗上睥睨著他們。
那聲斥喝的對象應該也包括她吧?宋千容想歎氣。她在這個莊園已經夠顧人怨了,現在又多了項傷害花木的罪名。
「不准再這麼做,花是用來看的,不是拿來玩的,知不知道?」汪岳驥雙手環胸,銳利的目光直視小男孩。
用不著提高音量,光是雙腳岔開站在那裡氣勢就足以讓小男孩終其此生都不敢再拿花惡作劇。小男孩拚命點頭,嚇得連話都說不出來。
「去找你爸媽。」汪岳驥下頷一點,獲得赦免的小男孩趕緊一溜煙地跑掉。
真是的,放任孩子到處亂跑,也不會管一下。汪岳驥在心裡暗罵,看到她仍坐在原地,他蹲下來,繃緊的下顎線條放軟了些,剛硬的語氣也染上了關懷的溫度。
「你還好吧?」
同一水平的高度減去了逆光的影響,看見是他,宋千容微微覺得尷尬。好死不死這種場面還被主人撞個正著。
她無言地點點頭,撐地爬起,腳不小心被地上的石塊絆了下,汪岳驥立刻伸手托住她的手臂。
「小心!」
堅定的握持緊攫住她,將她拉進一堵厚實的胸膛,她的掌心本能地抵住他,即使隔著衣料,仍感受得到他約人的體溫。宋千容不由得抽了口氣,竄入鼻際的卻是他融合了薄荷香氣的好聞味道,清香得不像是鎮日忙碌揮汗的男人所散發出來的。[熱D書@吧#獨%家&制*作]
扶她站起,汪岳驥不悅地擰眉,懷疑只要他手往上一提就能將她整個人帶離地面。剛剛那一拉他幾乎感覺不到重量!他心頭火起,視線迅速掠過她身上,但在那件寬鬆襯衫的遮蔽下,他什麼也看不見。她到底瘦到什麼程度?!
感覺臂上的箝握微微收緊,讓她更加意識到他的強壯力量。發現他們是如此接近,他的身形足以完全籠罩住她,宋千容的心沒來由地慌亂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