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上一代的恩怨了,你何苦——」
她激動道:「這不只是上一代的恩怨,他毀了我們全家!」
「不是他,是他父親。」辛純恩輕但堅定地糾正。
「那又怎樣?」她倔強道:「他爸爸做的事,怪在他頭上也沒什麼不對。」
「我也不是寬大的人,說這些話大概沒什麼說服力,但我真的希望你試著去原諒。你們不是不愛了而分手,因為過去而放棄現在,太傻了。」相互依戀的心被活生生扯開,她有多痛苦煎熬,對這段感情就有多不捨。
「舊恨比一個深愛你的善良男人重要嗎?」
羅妙靖握湯匙的手微微顫抖,嗓音卻冷淡鎮定。「剛分手總是會難過一段時間,我會調適過來。」
辛純恩搖搖頭,知道再勸無用。「他今天也在外頭等,要我轉交這個給你。」她將一張紙片放在她面前。「他說,至少想和你談一談。」
羅妙靖盯著紙片,這幾天華疆臣總守在外頭,每天托辛純恩轉交些小對象是他們之間的各種紀念,她在餐巾紙上畫給他的塗鴉、他們一起出遊買的迷你對杯、她用他送的玫瑰做的乾燥花……今天送來的是他們定情的那場恐怖電影的票根。
他送來這些是為了求她見一面,或是徹底告別?她怔看著票根,熱淚滿眶,斬斷這段感情像活活被凌遲,她的痛似乎永無止境。
她忍住淚,低聲道:「學姐,請你去告訴他,我願意和他談。」
她不知道他想談什麼,但她的立場很明確。華顯洋是罪魁禍首,姐姐和她的不幸來自於他,她們絕不原涼此人,她無法將華疆臣和他父親的罪過分離看待,何況就算她能接納他,她姐姐也無法接受。
單純地發洩情緒,比深究事情簡單,她只要去憎恨,不必碰觸某些毛骨悚然的秘密。
辛純恩扶著羅妙靖到客廳,讓華疆臣進屋,留下他們獨處。
見她憔悴得像一抹幽魂,華疆臣心驚又心疼。這七天他度日如年,課也沒去上,她不願見他,他全靠辛純恩傳來的訊息得知她的情況,一面將事情全盤想過,下了決定——他要不計代價挽回她。
她的心情肯定還沒有平靜,也許恨他恨得要死,但只要他們見面,他會以最誠懇的態度說服她,他願意代父親承受所有責難,他會盡一切力量彌補她,他們不能就這樣分手。他們有厚實的感情基礎,她提分手是一時激動,他會讓她回心轉意。
但他沒料到她的情況會這麼糟,她彷彿被這個打擊摧毀了,所有溫柔灰飛煙滅,只餘尖銳的刺,她的眸光中燃燒著深深敵意,他想擁抱她、撫慰她,卻裹足不前。
「你想談什麼?」羅妙靖淡淡開口,聽見自己的聲音寒冷鋒利。守候了七天,他神色困頓,儀容有些凌亂,她其實想問——他她這麼決絕地待他,為什麼他不放棄?
華疆臣遲疑,斟酌用字。「我希望我們不要分手,我們應該好好談——」
「我說分了就是分了。」
他咬牙。「我不同意,分手不是你單方面的事,我也不相信你能就這樣抹殺我們的感情。」
「為什麼不能?只要回想當年我從旅館被救出來,整整一個月住加護病房,整整一個月不斷嘔吐,我真恨我竟然愛過你!」她恍惚,脹痛的頭似乎被撕成兩部分,一部分對他鄙夷冷笑,一部分渴望投入他懷抱,慟哭一場。
「我很抱歉……」他很難堪,笨拙地試著表達。「我知道抱歉這兩個字太膚淺,彌補不了你受過的痛苦,但我會努力,我會做任何你要求的事,以任何你要的方式補償你,我不要分手,我什麼都可以不要,不能沒有你……」
他再也藏不住恐慌,她一句「分手」令他心碎,她帶給他美麗溫暖的感情然後說這一切是個錯誤,他受不了,他幾乎不顧尊嚴地哀求。「我愛你,我不要和你分開……」
「你愛我?你知道我爸媽的遺書寫什麼嗎?」她眼眸發出奇異的光。「你知不知道爸媽帶我去死,就是因為他們很愛我?他們捨不得我受苦,寧願讓我死,他們的遺書就是這樣寫!你愛我?你懂什麼是愛?」她激動得滿臉通紅,看不清眼前的人是誰。
「你害死我爸媽,奪走我的一切!」
「我沒有……」
「我們做錯什麼,活該有這種遭遇?我爸爸當你是好朋友,為什麼你只會逃跑?」
「不是我……」為什麼都指責他?
「爸爸媽媽一直很疼我,是你害他們不要我!都是你!你是兇手——」
「想殺你的是你父母,不是我!」他克制不住地提高聲調。
她瞬間靜止,眼眸瞪得極大。她強烈顫抖起來,倒在椅上,他衝過去扶她。
「不要碰我……」身體深處有種恐怖的寒意蔓延開來,她以為自己奮力抵抗,只是僵硬的四肢微微掙動,她眼中看見的一切都在旋轉,牆壁傾斜,舊日的鬼魂猙獰地撲來……
他說愛她?他弄錯了,她不值得被愛,所以爸媽放棄她,健康的姐姐才是他們要的,不是她,她不值得被愛……
「你撐不住的。」華疆臣摟緊她,從她的瑟瑟發抖察覺她的極度驚恐,顯然往事對她的傷害極深,近乎歇斯底里的反應讓他聯想,當時也許還發生過更可怕的事,但他無暇多想。「我們別分手,讓我陪著你。」
「不可以,你是華顯洋的兒子,我應該恨你才對……」她瞪大的眼睛似乎看不見他,喃喃的音調像誦唸咒語。
「妙妙,看著我!」他握緊她雙肩,令她空洞的視線對上自己。「我父親的所作所為傷害了你,但我沒有做錯什麼,不是嗎?我們不能分手。」
「不可能的,我沒有辦法忍受看見你,你讓我一直想到那天的事,想到我爸媽……」她崩潰了,泣不成聲。「你放過我吧,我不想再看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