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淚水模糊,蒙嚨地看他。他那麼理所當然地從陳志旭手上將她拉進懷裡,強勢得令她好安心,他焦急不捨的眼神催眠她的疼痛,他高大的身軀傾近她,熟悉的男性體溫與氣息匯成暖流,熨著她肌膚,將她的心熨得熱烘烘地軟弱。她忘了他們的關係已經不同,臉頰情不自禁地偎入他掌心,一如過去在傷心難過時總向他尋求慰藉。
華疆臣察覺了。他一愣,隨即警覺四周視線都集中在他們身上,而她注視他的眼神儀乎有些困惑,他猝然拉過她手按住傷口,起身退開。
「志旭,你陪她去掛急診。」他提醒自己,現在的她期待的應該是陳志旭的陪伴,不是他。
「我開車送你們去。」站在門口的湯紹禮說完就轉身出去。
「既然傷口不大就不用上醫院了。」羅妙靖懊惱地拒絕。她在做什麼呀?提分手時那麼理直氣壯,他不過在她身邊待了一分鐘,她就著魔似地主動挨過去,她的決心到哪去了?
「你別逞強。」華疆臣頭也沒回,過去察看摔壞的主機。
她要逞強也輪不到他管!她嚥下這句話,不想讓場面無法收拾。他迅速閃避的態度讓她難堪,更讓她難受的是,她在乎他的冷淡,她希望陪她上醫院的是他……她討厭這樣不乾脆的自己。
陳志旭過來勸她。「鷹鷹,還是去給醫生看看比較好。」
「我知道。」她讓陳志旭扶她走出維修部,不回頭看華疆臣一眼,也不理似乎要開口關心她的杜思穎。她要將焦點放回陳志旭身上,這段發不了芽的感情才是她該在意的。
「大概是剛才聽兔子說那些話,我不太高興,有點分心,才會沒注意到椅子。以後有什麼疑問,希望你直接找我談,別聽了她的話就胡思亂想。」
陳志旭遲疑道:「鷹鷹,我想……我們不適合。」
她停步。「什麼意思?」
「我覺得兔子說的話有道理,別誤會,我不是認為你和店長之間有什麼,可是至少你會對他冷漠,對他生氣,你對我卻一直很客氣、很生疏,完全不會情緒化。」
她怔住。「難道你不希望我理智地和你溝通?」
「當然不是,但是你太理智了,你不喜歡兔子說那些話,卻不在意我和她在你看不見的時候私下交談。換作是我,我喜歡的人對異性笑一下,我就會耿耿於懷好久,你對我並沒有相同的……佔有慾。」
她默然了。她是真心喜歡陳志旭——像朋友那般喜歡,她以為與他繼續培養感情,終有一天她會愛上他,對他會有如對華疆臣那般的佔有慾,但他已看穿她不愛他,也許他還看穿了更深的東西,看穿她想藉由他擺脫另一段感情。
她輕歎。「對不起,我是很認真想要經營我們之間,可能是我比較慢熱,跟不上你對我的感覺,既然你認為我們不適合,那就這樣吧,你不必陪我去醫院了。」
「不,我陪你……」
「沒關係,老闆會送我去,我想在路上好好把這件事想一想,你還是別來吧。」她誠摯地對他微笑。「謝謝你這幾天陪我,你人很好,我真的很喜歡你,希望往後我們還是可以好好相處。」
***
羅妙靖上醫院的結果是縫了三針。
湯紹禮送她回家的路上,她向他請了隔天的假。雖然只縫三針,還是嚇壞了羅百粵,羅妙靖再三強調醫師說只有皮肉傷,姐姐才沒押她上醫院做更精密的檢查。
夜裡,羅妙靖躺在床上睡不著,想到陳志旭的話。她對他感到愧疚,愛情沒有按照她計劃的發生,也許是他們的頻率不對吧?
也罷,有一位離職的楊學長很欣賞她,他正在念研究所,常和她連絡。廠商中有個李姓業務代表跟她很談得來,好幾次約她去吃宵夜。她常去的藥局,藥劑師說要追她,雖然是開玩笑的口氣,但也有幾分認真。
那幾張臉龐一一在腦海裡閃過,她逐一模擬約會狀況,逛街、吃晚餐、看電影、聊天散步,在美好氣氛下,他們深情款款的眼光望向她……很久不見的為難浮現她心頭。
怎會這樣?她開始細數三位男士的優點,腦中清單迅速列出一大串,再播放一次深情眼神,再一次……不但為難,還索然無味。
他們都很好,可是她都不愛,她愛過的人,她不該愛。
想到華疆臣,她心頭發悶。她的心屬於她自己,他佔了位置卻無法驅逐,他的聲音、他的臉龐,縈繞在心底。她告訴自己,思念他只是戒斷期的症狀,就像戒煙的人不斷想抽煙,她只需要決心與毅力,就能將他排除。
黑夜中,床頭燈寂寞地發亮,她睡不著,拉高毯子藏在陰影裡,悶悶地,想念他……
到了隔天還是悶,中午,她和姐姐約在「梅華百貨」的美食街用餐。
見妹妹無精打采,羅百粵擔心問:「你是不是傷口痛?」
羅妙靖搖頭。「姐……我被甩了。」
「嘎?你什麼時候交男朋友,我怎麼不知道?」
「不是男朋友,是同事,我們才剛開始試著交往,他說我不夠在乎他,就這樣結束了。我仔細想過,他說的沒有錯,我對他確實沒有那種心動的感覺,但感情是可以培養的,不是嗎?」
「是這樣沒錯,不過要看你是不是真的想要這個人。」
「至少我很努力去嘗試……」
「嘗試『想要』他嗎?那你就弄錯方向了,愛一個人的確需要努力,但是該努力的是過程,努力經營這段感情,而不是挑一個自己不愛的人,努力去愛上他。你怎麼會勉強自己去做這種事?」
羅妙靖咬唇。「我曾經……愛過一個人,後來我覺悟我們不可能在一起,分手了,但我們還是常常碰面,牽扯不清,我想改變這種情況,交個男朋友應該可以讓我們徹底斷絕關係。」
「為什麼你認為你們不可能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