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當電影裡出現旅館,她呼吸開始短促。主角在旅館房間裡逃竄,殺人狂緊追在後,鬼魂佈滿屏幕的特效讓她頭暈腦脹,狂冒冷汗,她低頭不看,主角尖銳的聲音在她耳邊叫喊。
「不要殺我!不要殺我!」
強烈的反胃感湧上來,她癱在座椅上,感覺冷汗濕透了衣服,腦子裡有閃光和聲音嗡嗡交錯,五臟六腑扭絞在一起。她想出去呼吸新鮮空氣,右手摸索座椅扶把,意外握住華疆臣的手。
他立即回握住她。他溫暖的掌心讓她察覺自己的手冷得像冰,他傾身向她,反映微光的眼眸像柔和的黑珍珠,泛著擔憂。「你還好嗎?」
「有點不舒服。」
「靠著休息一下。」他將她的頭帶到他肩上枕著,拿外套披在她身上,一手握住她手,另一手穿過她與座椅之間,摟住她肩頭。
她沒反抗,他的體溫充滿生命力和安全感,鎮住她的噁心,卻鎮不住她的心跳如鼓。她分不清是因為電影,還是因為他,朋友們戲稱她是貓頭鷹,她彷彿飛過陰森的漫漫黑夜,棲息在他這棵挺拔堅韌的大樹上,黑暗第一次讓她感到安心,因為有他。
電影散場後,華疆臣依然沒有放開她。他牽著她走出電影院,聽社員們討論要去哪邊吃宵夜,有學妹發現他們牽著手,對她擠眉弄眼,她有點慌,試圖抽回手,被他握得更緊。
「你要我放開?」他低聲道。
「當然,被看到很尷尬啊!」名不正言不順的……
「我倒不介意被看到。」
「為什麼?」她愣了半晌,忽然領悟。「咦,你該不會打算讓大家看到我們牽手,他們就會認為我們在交往,我們就這麼順理成章地成為情侶?」
「你懂我的意思就好,幹麼講出來?」他臉龐起了可疑的赭紅。
「不說出來怎麼確定我沒想錯?」她啼笑皆非。「你應該先問過我這個當事人的意見才對,哪有靠觀眾逼主角就範的?」她搖頭。「你都這樣追女孩子嗎?真遜……」掌心被他狼狽地一捏,她噗嗤笑出聲。
就這樣,他們算是交往了。沒跟大家去吃宵夜,他送她回宿舍。
那天夜色很美,他們牽手漫步在校園內,羅妙靖問道:「為什麼你會認為牽個手,我就會明白你的意思?」
「不都是這樣嗎?」他和前兩任女友都是這樣在一起的。
「當然不是,應該要正式地跟我說:『妙妙,你願意和我交往嗎』,我答應了,這樣才算數。」她的前三任男朋友都是這樣開始交往的。
「那是告白,我們之間不需要告白。」
「為什麼不需要?」
「我們之前的相處就是在鋪陳告白。我們觀察彼此,仔細體會對彼此的感覺,讓它醞釀培養,直到彼此都認定了對方,決定進一步交往,牽手就像一個越過朋友界線的象徵。」
「結果沒想到我這麼不解風情,打破砂鍋問到底。」她自嘲。
「你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
「是啊,我真呆,有沒有讓你的男性自信突然間大幅增加?」
華疆臣朗笑出聲,她也笑,柔軟的唇被夜染成惑人的玫瑰色,他想吻她,但他不願再添唐突,與她沿著宿舍外的花籬散步。
月輝柔和,洗亮了夜,籠下薄薄銀紗,樹木與花朵彷彿發光,池裡荷花靜靜沉眠。她握著他結實的大手,她臉頰時時擦過他肩頭,他溫暖的氣息刷過她鼻端,她每個細胞都填滿來自他的愉悅,一切美得像夢境,是她飽滿的喜悅,令夜色無比浪漫。
到達女宿門口時,她捨不得道晚安,他也意猶未盡,但還是得道別。
「早點睡吧。你身體不好,不能熬夜。」
「可是我一點都不累。」她眼眸熠亮。
他低笑。「你的表情像剛得到新玩具的小孩。」他大手撫觸她臉頰,她屏息,感覺他的呼吸拂上她,羞怯的熱度攀上她肌膚,期待將要發生的事——
他忽地頓住,瞪著她的額頭,久到她幾乎以為自己額頭上是不是突然爆出一顆大痘子,他才粗啞道:「我可以吻你嗎?」
「嘎?」
「我可以吻你嗎?」他加重語氣,臉上又泛起暗紅。
羅妙靖傻眼。「你要我怎麼回答?」
「可以或不可以?」
「這……這我怎麼說得出口?」她瞪他,忽然爆笑出來。「拜託,這種時候吻就是了,幹麼停下來問?」
他尷尬得想死。「因為你對牽手很有意見,我怕這件事又惹你不高興。」
「我沒有不高興,對牽手這件事也只是和你的認知不太一樣而已,你就因為這樣戰戰兢兢……該說你是老實,還是純情?」她笑到彎腰,最後才掩嘴勉強忍住,賞他一個妖媚的白眼。「好吧,答案是不行,不能吻我。」
「好吧。」華疆臣顏面無光,只能看著她轉身往宿舍走。「那你早點睡,晚安。」
他的唇忽然被回身的她堵住,微涼的唇還帶著笑意,他還來不及感受她的柔軟,她已退開,留下淡淡藥氣在他唇上。
「晚安。」她低頭,掩飾瞬間燒紅的兩腮,帶著盈盈笑意快步往宿舍大門走,右手卻被他自後捉住,他輕而易舉將她拉回懷裡,熱烈地密密吻住她,不許她應付了事。
他們相識不到兩個月,陷入熱戀。如這一吻的濃鬱熱情,羅妙靖栽入不曾經歷過的甜蜜兩人世界。
第三章
後來羅妙靖總拿兩人之間的初吻取笑男友。
「資工碩二的華疆臣,連吻女朋友都還要畢恭畢敬地先向她請示,今天居然敢和教授大聲說話,還反駁他的意見,真讓我驚訝。」在華疆臣的住處,羅妙靖懶洋洋地躺在他床上看漫畫,一面發表今天去他的課堂旁聽的心得。
「我沒有和教授大聲說話,也沒有反駁他,我們在討論我的論文,我只是解釋他誤解的地方罷了。」在書桌前寫程序的華疆臣悠然地逐一糾正。「我也只有那一次畢恭畢敬,後來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