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歲被迫離開她摯愛的家園,遵從女王命令下嫁麥提斯伯爵消弭分歧,當時的她雖然百般不情願也由不得她反抗,她的族人太貧窮了,需要女王的幫助。
當時她已經有了心愛的男人,但是為了家族的存亡她必須有所犧牲,忍受著對英格蘭一切的不適應,暗自咬牙硬撐。
她不愛她的丈夫也不愛她的兒子,在她看來他們都是加害她的兇手,逼使她一輩子得不到幸福,因此她無法去付出感情。
三十幾年來她冷漠的維持自己的尊嚴,不向任何人示好,假裝不在乎丈夫的背叛,任由他帶著各任的情婦四處亮相,無視她的存在。
婚姻只剩下一個空殼,沒人看見她的孤寂落寞,陪伴她的是冰冷的床和一位老女僕。
人一上了年紀難免會緬懷過去,當年高地上的少女已步入中年,摻雜的一、兩根銀絲似在訴說她的寂寞,而美麗終究會老去。
她開始思考失去了什麼?
丈夫的心她不想挽回,即使她仍保有動人嬌媚的容貌,不愛的男人她怎麼也動不了心,就隨他留連在一張張溫暖的床吧!她給不了他愛情。
但是她卻想拉回形同陌路的兒子,那是她受了十月懷胎之苦所孕育出的骨血,她有權擁有。
「羅蘭,去看看他回來了嗎?」她用的是「他」而不是他們,可見她打心裡排斥新加入的成員。
「是的,夫人。」
有條不紊的羅蘭拉挺微倒的衣領,不疾不徐的走向窗邊看了一眼,隨即一無表情地答覆她的女主人。
「還沒回來嗎?不是說傍晚時分會到。」現在都什麼時候,拖拖拉拉地叫她一人空等。
十一天前就該回來了,真不知他在忙些什麼,母親的招喚居然敢延遲,他越來越不尊重她了。
「夫人,現在剛過六點,爵爺應該快到了。」以他守時的好教養應當不敢遲到,他一向自律甚嚴。
「遲了就是遲了沒有第二種解釋,他似乎不把我這個母親放入眼中。」葛麗絲不免惱怒的發起脾氣。
「夫人言重了,爵爺十分敬重你。」低聲下氣的羅蘭好言安撫著。
「如果滿分是一百,你認為十分夠嗎?」葛麗絲大為不快地挑起她的語病。
「夫人……」吶吶著不知該如何回應,羅蘭的神情是苦惱的。
挑剔的葛麗絲不耐煩地揚揚手。「算了,算了,幹麼為難個下人。」
「謝謝夫人。」她鬆了一口氣,但表情不見喜悅。
長期服侍不快樂的女主人,久而久之她也忘了快樂為何物,柔軟的臉皮逐漸僵硬,笑容由臉上消失,她變成一個不快樂的下人。
她在這個家等於管家,所有的僕從傭工都得看她臉色行事,地位僅次於幾位主人。
「你猜他為什麼事耽擱了?」看看壁爐旁的老吊鐘,葛麗絲再一次惱火。
她不喜歡等待。
「也許霧太濃,老麥特的車不敢開太快。」入秋的霧來得早些。
「是嗎?」她還是不高興地看了窗外一眼。「會不會是那個野人耽誤了他。」
伺候了她快半輩子了,羅蘭怎會不明白她口中的野人是指誰。「爵爺不會為了少夫人而誤了你的晚餐。」
「不許叫她少夫人,這個家只有一位夫人。」她不承認那個女人的身份。
不知名小島的土著不配入她高貴人家的門,這個婚姻不成立,她會為他找一位更適當的人選傳承子嗣,絕不讓不正的污血弄髒了麥提靳家族。
「是的,夫人。」她沒資格多言,只有服從。
羅蘭的忠心可由她終身不嫁來肯定,她曾有機會獲得一段令人欽羨的美滿婚姻,可是她放不下對她照顧有加的女主人,因此毅然而然地放棄幸福。
年紀漸長,她的心也漸成一座枯井,再沒什麼事能令她動容,唯有女主人才是她情緒產生波動的主因。
她效忠她,也把一生最精華的歲月蹉跎在她身上,無怨無悔的甘為服侍人的下人,她的忠誠是使人敬佩的,可惜沒人感謝她無私的奉獻。
「是不是有車進來了?」她聽見喇叭聲。
羅蘭歪著頭聆聽了一會。「是老麥特的車子,爵爺回來了。」
「哼!也該是時候了。」葛麗絲嘴上抿成頑固的線條,心裡雀躍得幾乎要坐不住。
她從來沒這麼想要歡迎兒子的歸來,寂寞久了總想有個伴陪在身邊,他必須善盡為人子的責任討她歡心,這是她養育他的回報。
可是左等右等仍等不到推門而入的身影,葛麗絲向來冷漠的臉益發冰寒,興奮的心情冷到冰點。
時間一分一秒在無言中流逝,她心中累積的火氣一發不可收拾,嚴謹不容挑戰的權威顯露在臉上,決心要好好地再教育兒子一番。
正當她怒火瀕臨失控時,一陣雜沓的腳步聲由遠而近的接近中,老麥特半彎的身於先一步推開門,立於一旁靜候著。
像是上演了一出荒誕戲,葛麗絲的憤怒尚未宣洩的當頭,眼前的一幕叫她驚愕不已,久久難以回神地睜大雙眼,無法相信她所看見的事實。
這是她冷傲疏離的兒子嗎?
那一身的狼狽,頭髮都亂了,褲子甚至還滴著水,他上哪把自己搞得不成人樣,他不知道凌亂不堪的儀表對她是一種侮辱嗎?
他怎能以如此不敬的態度對待生養他的母親。
葛麗絲冰冷的眼一瞇,看向兒子背上顯然喝醉的女人,被人迎面打了一拳的恥辱油然而生,他居然把一個未教化的野人帶進她的家。
不可饒恕、不能饒恕,她絕不允許任何污物踏進她家半步。
這是她用一生幸福換來的家,誰都不得侵犯。
「卡維爾?麥提斯,你問候過你的母親了嗎?」揚起尊貴的下顎,葛麗絲一如往常地不懂如何當一位母親。
上樓的腳步遲疑了一下,改背為抱的卡維爾將妻子安適地置於懷中。「你好嗎?母親。」
「你看我像很好的樣子嗎?你連轉過身看我一眼都不肯。」她不承認自己是個失敗的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