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籠一揭開,那濃郁的香氣便誘得眾人頻頻吸氣,饞得口水直流。
「什麼茉莉花、芙蓉、杏仁?」
「茉莉花性溫,有理氣、開郁的功效,出水芙蓉是蒸蛋、好入口,杏仁止咳平喘,更是美容聖品,常食用能使肌膚光潔潤滑。」
衛韶楓不疾不徐的說著,輕描淡寫的幾句話,已帶出他細膩的心思。
「呵!為了媳婦兒,你這小子倒花了不少心思哩!」
「老頭你快吃飯,免得白粥涼了,您又要嫌粥糊了。」他那溫文的語氣裡帶著容忍的意味,小心提點著。
顯然,有人嫌他的話太多,風運雷咧了咧嘴,接過奴婢遞來的碗,唏哩呼嚕喝起粥來。
雲少蓉坐在一旁,默默聽著兩父子拿她當話題,饒是她的個性再豪邁,也只有尷尬地垂下腦袋瓜兒,盯著桌面發呆。
她沒書生寨主的好脾氣,若是她,定會找塊布塞住老寨主的嘴,省得他再有機會在耳邊囉唆。
突然,一隻湯勺落入眸底,她抬起頭,任他溫柔的神色佔滿視線。「老頭總是這樣,你別理他,趁熱吃。」將湯勺遞給她,他催促道。
「噢!」在那溫和眸光的注視下,雲少蓉接過他的湯勺,胸口變得暖烘烘,心也跟著暖洋洋的。
發現她異常安靜,衛韶楓望著她,不解地問:「怎麼了?這些不合胃口嗎?」
「沒、沒有。」雲少蓉連忙搖頭,一接觸到他萬分寵溺的眼神、想起他在竹林小徑說的話,頓時,蜜色粉頰便不由自主的浮現微紅。
「那就趁熱吃吧!」話雖這麼說,他的眼神卻離不開姑娘那愈來愈紅的臉兒。
雲少蓉被看得不自在,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壓低著嗓凶他。「你一直盯著我瞧,我怎麼吃得下。」
被她一凶,衛韶楓那溫和的眸光興起波瀾,他也覺得自己有些荒謬,於是好脾氣地笑著道歉。「對不住。」
語落,他收回視線,慢條斯理地開始用膳。
危機解除,雲少蓉已迫不及待地想嘗嘗眼前特別的膳食。
她舀了一匙茉莉花白粥送入口中,帶著天然甜味的熱粥入口即化,清香的花味和著純樸的米粥香味,清爽至極,讓人齒頰留香——好吃!
粥一入口,她趕緊朝那色澤潔白,瞧來軟綿鮮嫩的出水芙蓉下手。那書生寨主說蒸蛋美其名曰出水芙蓉,那雅名甭想一定是出自書生寨主之手。
雲少蓉舀了一口,還來不及品嚐箇中滋味,那一口蒸得滑溜溜的蛋汁,立刻滑進喉頭。
她微怔,有些不服氣地再舀一口,這回小心翼翼地細嚼慢吞,直到那帶著濃郁雞湯香與蛋香的細膩口感將她給征服。
她瞇起眼兒,發出一聲滿足的歎息後,才捨得將它嚥下。原來山寨裡臥虎藏龍,竟有廚藝如此精湛、可媲美大酒樓廚藝的山賊廚子。
「這幾道菜是誰煮的?」還來不及嘗那杏仁奶汁,她訝然問道。
衛韶楓揚眉淺笑。「合胃口嗎?」
「好吃得不得了!」她毫不吝嗇地給予讚賞。
「那就好。」他意味深長地頷首,俊臉上卻藏著一絲難掩的喜意。
不知怎地,雲少蓉總覺得他的笑不同以往。「你為什麼要這樣笑?」
他徐緩挑眉,嘴邊的笑意更深。「快吃,涼了可就損了風味。」
雲少蓉悶悶地瞄了他一眼,沒錯過他臉上任何的細微表情。
在她暗自納悶之際,風運雷倏然起身,摸索著要離開。「唉——有道是,有了娘子忘了老子,吃不下了!」
他雖然看不見,但卻可以強烈感覺到兩人之間被濃濃愛戀包圍的氣氛。
風運雷內心一陣欣喜,當初他不顧一切撮合這兩個孩子,是他多年來唯一覺得正確的決定。
怔然望著風運雷,雲少蓉赫然發現,她竟到現在才發覺「臥羅煞」的老寨主,
竟是個瞎子?!
宋於柔從未提過這點,那麼,風運雷是幾時弄瞎眼睛的?
這個發現讓她陷入迷情的心陡地衝出重圍。
老寨主雙目失明,而少寨主又是個不識武的文書生,這可是個剿寨的大好機會啊!但……為何她的心有一絲猶豫,有一點遲疑?
將她心不在焉的神情納入眼底,衛韶楓眸光一斂。「怎麼了?你在想什麼?」
是什麼樣的情緒轉折,讓她的表情看來如此煩惱、憂傷?
迎向他關切的詢問,沒來由的,雲少蓉思緒混亂得直想掉淚。
如果他知道,她不是他的未婚妻子宋於柔,那他會做何感想?
如果他知道,她上山寨的目的是為了助官府剷除「臥羅煞」,他會怎麼看她?
頓時,巨大的酸楚感伴隨著「欺、瞞」二字,重重地壓在她的肩頭,壓得她喘不過氣。
「我的頭有點痛,想回房休息。」她咬了咬唇,旋身就要走。
「頭痛?怎麼會突然鬧起頭痛呢?」瞧她神色有異,衛韶楓拉住她的手,不讓她走。
他心想,莫不是昨兒個夜裡染了風寒吧!
突然被他拽住,雲少蓉使勁想要掙脫。「沒事兒,讓我回去躺躺就沒事了。」
現下她最需要的便是處在一個安靜的空間,讓她好好思索該如何走下一步。
明知道她身體不舒服,衛韶楓哪能不管她。「寨裡有大夫,我喚他來幫你把把脈。」他語調輕柔地堅待道。
在他堅持歪讓步的拉扯下,雲少蓉推了他一把。 「都說不必了!別為難我。」
衛韶楓被她這麼一推,整個人倒栽蔥般地撞上木凳,再跌倒在地,尚不及出聲便因為那個撞擊而暈了過去。
天啊!雲少蓉一驚,著急地蹲在他身前,揚聲喊道:「欸,你怎麼樣呀?」
她連喊了數聲,卻遲遲得不到他的回應,那清雅俊逸的斯文臉龐上,唯一的表情是痛苦的蹙眉動作。
瞬間,她喉頭一緊,又難過又著急地喊著。「阿風、阿風……你別嚇我,你快起來呀!」
衛韶楓陷入暈厥的狀況,即便姑娘那充滿焦急的聲音反覆盤旋在耳畔,他還是無力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