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少蓉勉為其難地露出一抹比哭還醜的笑,語音微顫。「不!女兒多謝爹爹費心。」
為防方才過分威嚴的態度嚇著女兒,他放軟聲調,溫和地撫了撫女兒健康紅潤的臉蛋。「女兒呀!爹爹這麼逼你,只是希望你將來能找到好婆家,你……不會怪爹爹吧?」
唉!天下父母心,慈父難為吶!
雲少蓉眨了眨晶瑩清亮的眸子,展顏露出燦然的假笑。「女兒知道爹爹是為了我好,怎麼還會怪爹爹呢!」
她這一句話可是打從肺腑出來的真心話哩!
雲縣令聞言,欣慰笑道:「那就好、那就好!」
話題告一段落,率直好動的雲少蓉已受不了地道:「既然把荷包給了爹爹,那女兒先回房看書了。」
雲縣令不疑有他,立刻點頭應允。
溫雅地站起身撫了撫裙後,她朝父親福了福身,以著裊裊蓮步走出大廳。
穿過曲折的迴廊,走過清幽雅致的別院,她再也隱忍不住地開始加大步伐,哀歎著:「天啊!累死人了!」
她大大歎了口氣,心裡納悶得很,壓根體會不了這種輕移蓮步的走路有啥美感可言。
她還記得爹爹曾拿宋於柔打過比方——
爹爹說,柔柔走路的姿態很美,發長過腰的墨發隨著盈盈一握的柳腰擺動,別有一番動人風情。
當時她十分不以為然,現在的想法亦是如此。
真要走路,就要像她一樣腳下踩風,屆時那身手不凡的俐落身影,襯著她過腰的墨發,絕對美過柔柔百倍、千倍。
思緒一掠過,雲少蓉一躍而起,那俐落的身影時而若蜻蜒點水般,輕點樹梢而過,時而掠上屋簷縱走,眨眼片刻間,便回到自個兒的小院落。
穩住氣息後,她為自個兒斟了杯茶,腦中開始盤算她與柔柔為剷除「臥羅煞」那天衣無縫的完美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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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個月後 臥羅煞
窗外,暮色正緩緩的罩下來,黃昏的餘暉,讓眼前蓊鬱的樹林,充滿一種淒涼而神秘的美。
衛韶楓立在窗前,任漸暗的天光,一寸寸、一縷縷將他的身影吞噬。
這三個月來,他的記憶始終沒恢復,只是隱隱覺得,有件重要的事,等著他去做。
每每思及此,他心裡不免有一股難喻的惆悵。
只是當山寨裡的弟兄左一句少寨主、右一句少寨主,以及那個雙目失明的父親對他給予的關愛時,他心裡那份忐忑、不安與懷疑,總是在無聲息中被壓抑下來。
「少寨主,您要的斗篷奴婢給您找來了。」
衛韶楓回過神,接過小丫頭手中的墨色斗篷。「秋草姑娘,麻煩你了。」
山上的氣候比平地涼,自從身上的大病初癒後,他氣虛的身體似乎不太能適應這氣候。
看著他俊逸溫雅的模樣,那約莫十歲,名喚秋草的小丫頭,萬分不習慣地戰戰兢兢道:「服侍少寨主是、是秋草的工作,少寨主不用跟秋草客氣。」
其實連衛韶楓自己也不明白,他為何會如此多禮,更無法釋懷自己與整個山寨的氣質,為何會有如此格格不入的感覺。
為何他的思維會存在著文人的想法?理不清的疑惑讓他不得不對自己的身份產生極大的懷疑。
他真的是「臥羅煞」的少寨主嗎?
兀自沉思了好半刻,他才緩聲說道:「我這說話方式,怕是根深柢固,你多包涵。」
秋草聞言,滿心惶恐地驚呼道:「少寨主別這麼說,秋草服侍您,或許可以長點氣質。」
她知道,少寨主在十歲那年便出門學功夫、讀書,氣質一定和他們這些粗野人不一樣。
唇角噙著一抹淡笑,衛韶楓溫和地問:「對了,關於上一回我同你提的……」
倏地,秋草心頭一陣忐忑,結結巴巴地道:「有、有,少寨主的包袱在回寨那日弄得又髒又濕,陸爺當時把包袱丟給秋草,要秋草清理乾淨……」
衛韶楓抬起眉。「裡頭的東西還在吧!」
他想,包袱或許是他唯一可尋回記憶的東西,如果……裡面的東西還在的話。
秋草被問得一愣一愣。
她的反應讓衛韶楓的心一促。「怎麼了?」
「裡頭的書本全被雨淋濕了,秋草把它擱到廣場曬乾,沒想到、沒想到那天小狗子沒把雞給顧好,書本就、就被啄得破破爛爛……」
小腦袋垂下,她愈說愈小聲,儼然已做好了被責罰的打算。
衛韶楓一聽到那淒慘的書況,心裡竟然有一股說不出的濃濃心疼。
他濃眉緊擰著,溫和的笑靨裡有淡淡的無奈。「你說書被雞啄得不成書樣?意思是……你把書給丟了?」
「少寨主,秋草知道錯了。」秋草撲通一聲跪倒在地。
瞪視著眼前驚懼的小臉,他覺得腦海裡一團混亂,複雜的情緒在胸口翻騰著。
衛韶楓原以為留住包袱,過往的記憶就能留住一線生機。
看來,一切只能聽天由命了。
他輕輕歎了口氣。「也罷,你起來吧!」
秋草偷偷覷了他一眼,鼓起勇氣道:「如果少寨主不介意洞洞書……奴婢、奴婢可以把書給拿回來……」
「怎麼拿回來?你要同雞搶書嗎?若沾滿雞糞怎麼辦?」他啼笑皆非地問。
秋草猛地一愣,腦中掠過的是沾滿雞糞的洞洞書,猶豫了好一會,她才豁出去道:「如果少寨主真的想拿回書,秋草可以『糞』不顧身!」
「『糞』不顧身?」衛韶楓朗聲大笑。「好一句『糞』不顧身。」
秋草眨了眨眸,尷尬地強扯出笑容。「少寨主,秋草用錯成語了嗎?」
「沒錯,只是稍嫌粗俗、白話了些。」衛韶楓溫徐地點出缺點,語氣卻沒半點嘲諷的意味。
「秋草是粗人,沒讀過書,不懂成語。」
「沒讀過書……」衛韶楓竟覺得心頭有一股莫名的感覺潮湧而至。
「想讀書嗎?」
「嗄?!」她瞪大眼,不敢置信地擺了擺手。「秋草不敢奢望,陸爺把秋草撿回來,秋草已經很感激了,不用讀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