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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 頁

 

  然而,重點是,從前的程如蘭哪裡去了?

  這一點不是粉飾太平就能過去的,於是,她成了教務主任常召見的對象,據李明惠的線報,誠如蘭在教務主任的面前姿態故我,答話慢半拍,也不據理力爭,表現不但離伶牙俐齒有一段距離,偶爾還會冒出個令主任傻眼的回答,讓主任事後一張紅臉像暴開的西紅柿。

  事情加油添醋傳開後,她無視上級壓力的隨行反倒令那些對她能力有質疑的同學另眼相看,不論是有心還是無意,學生開始巧妙的替她護航;既然班導如次另類,他們只好自立救濟,免得程如蘭學期結束後因不適遭校方免職。

  「對了對了,不必管那些白癡,老師,你想走大門就走大門,這裡蚊子多,會把你的臉叮成豬頭的。」

  「我可以噴防蚊水,我不喜歡他們那樣看我。」不等他說完,她旋身繼續向前走,不知是沒有意識到,抑或是不介意他的粗言,沒有顯露被冒犯的不悅。

  他發呆了一下,接著懊惱起來;他的私人領地被迫和他人分享,而且不必經過他的統一,就得拱手歡迎,這是他的運氣吧?

  到了塌口,她想到了什麼,不自在的提起,「對了,安曦,你不會告訴別人我不走大門的事吧?」

  「……不會!」怔了兩秒,他立即一臉誠摯,「這是老師的秘密阿!」

  她露出了滿意的笑,躡手躡腳的跨過塌口,拍掉腿上的粘物,從手提包拿出一把傘,撐開後,繞過樹幹小時在他視線中。女人愛美真不怕麻煩,隨時記得遮陽,難怪她比印象中更白皙了些。

  搖搖頭,抿著一線的唇角輕洩得意。

  秘密阿!又是一個不請自來的秘密,把這些秘密關在腦子裡有什麼用呢?不好好利用太可惜了,也許以後不必再背那些拗口的古文,也不必再考小考,搞不好無聊的周會也可免了…

  只是,如今程如蘭的思維異於常人,若他有所要求,她搞得懂他的暗示嗎?

  他搓搓鼻樑,忍不住懷疑起來。

  程如蘭伸出食指,在檯面是輕輕一按,指腹隨即沾滿了薄薄的灰塵。梳妝台上迭堆的彩妝品,成列的香水,散放的髮飾耳環,已經有一段時間乏人問津,依照她現在的習慣,恐怕還要冷落它們一段時間了。

  現在她開始苦惱,幾分鐘前,她隨意從衣櫃取了見最不惹眼的洋裝換上,臉上輕抹一層乳液,以她感到最自在的模樣走到了客廳,意外的,接受到家人的異樣的眼光,尤其是程母,欲言又止了一番,才開口:「小蘭啊,你是不是應該……」

  好好整裝一下。

  她知道為人母的想法,但說不出個好理由,淨是笑得歉然。程父將報紙擱在一邊,善解人意的解圍:「有什麼關係?自然就好。維亮不是外人,不會在意這些的」維良是她名義上的未婚夫,如果不是那場車禍,本來應該如期舉行訂婚禮。

  「媽,別老囉嗦小蘭,我那件西裝改好了沒?」這是程如蘭的大哥,對她眨眨眼,和父親同聲同氣的他,表達的是同樣的無聲語言——沒關係,想做什麼就去做吧!經過醫院那段生死交關的歷程,他們極為珍惜「乍看」完好無恙的小妹平安回歸從前的生活,縱使她變得記性差了點,動作慢了點,習慣怪了點,脾氣也好得多,也無損於她是程家小女兒的事實,更何況醫師叮囑過,這麼嚴重的撞擊,完全沒有影響是不可能的,他們一點也不介意。

  但是她相當的介意,而且渾身不自在,所以草草用完早餐,她又回房,對著一室陌生卻必須努力熟悉的一景一物枯坐。接下來,她該思量如何面對即將來訪的沈維良,這又是一個難題。

  怔了半天,隨意旋開一隻橘色唇膏,對鏡抹上唇瓣,忽然怔怔看著鏡中那張臉,十指自額頭兩腮,慢慢摸索下來,下滑到胸口、腰際、打住,喃喃自語起來:「原來他喜歡這樣的臉、這樣的身體,還有這樣的心,我怎麼都不知道?打扮?他也喜歡女人打扮的漂漂亮亮?我是傻子,什麼都看不清,反應慢半拍……」她咬著唇,猛然抓著腦袋自責。「但是他不應該,不應該……」拳頭錘擊檯面,禁不住嚶嚶啜泣,淚水蔓延了兩隻手掌,瞬間又止聲,「不能哭,不能哭,一切都過去了,哭也沒用……」

  她深吸一口長氣,抑制奔騰不已的悔恨。她不能無端失控,上次就讓那個行事特異的安曦給撞見她失態的樣子,他看起來大而化之,沒問些什麼,但絕非無心眼,這段時間她一定得撐住。不過有時候真難防範,比方說那只其貌不揚的老狗,竟然一眼看穿她,當場把她嚇得魂飛魄散,不支昏倒,成了一樁笑話。對了,狗,得多注意狗!幸好程家沒養狗,她可不能三不五時昏倒讓人生疑。

  「小蘭,維亮來了,現在方便嗎?」程母將輕掩著的門推開了,探頭問道:「啊?方便,我現在沒事。」她從座椅上侷促的站起來,背抵著梳妝台。

  昨晚沈維良來電告知今天將來拜訪事,她已入睡,沒有親自接聽。今早被知會後,她開始坐立難安,和前兩次見面相較,並沒有漸入佳境,反而更加惶惶不安。到底該如何面對他?她一點概念也沒有,她甚至無法想像,因為一旦進入想像空間,就會引發心痛,一心痛必然導致失常,一失常絕對嚇壞一干人等。

  「如蘭?」沈維亮不知何時已走進她,困惑的抬起她下巴,一臉憂心,「你哭過啦?」手指掠過她臉上的一方濕痕,她嚇得倒退一大步,避開他的撫觸。

  沈維亮伸出的手停在半空中顯得很突兀,但程如蘭過於生分的舉措讓他不敢再冒進,他想了一會,自行坐在床沿,輕快道:「這次出差忙了一個月才回來,一陣子沒看到你,我們好像更生疏了,一點也不像快要訂婚的情人,你——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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