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靈靈正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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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9 頁

 

  美人草,婆婆媽媽們臉上浮現心照不宣的微笑,因為大家都吃過了。姑娘吃了,氣血通順,臉色紅潤;婦人吃了,功效相同,更能長保魚水之歡,如魚得水啊。

  牆邊一畦小圃,栽滿了紫綠色的美人草,異香撲鼻,蜂蝶盤旋其上。

  裴遷卻被「姑兒山」三個字給震愣住了。

  「對不起,大嬸你剛才說的是,姑兒山?」他又問。

  「就是啊,什麼孤兒寡母的,這名字真晦氣。大概剛開始,婆婆不想讓太多人知道藥草來源,這才隨便編個名字,其實就是葫蘆山啦。」

  葫蘆山,出城往西四十里,裴遷看過江漢城的地圖,往西果然對了。

  問題的根源還是在於管事婆婆,或許,他應該開門見山問清楚。

  他踅回玉姑祠大堂,門簾掀動,老婆婆也正佝淒著背,走了出來。

  一見那大大的個兒,老婆婆頓時氣結心悶,她以為裴遷走了,這才出來,沒想到他還賴著不走。他三天兩頭就來,一來就待上半天,他那麼喜歡這裡,她不如將玉姑祠轉給他,請他來當廟公好了。

  她賭著氣,故意裝作老眼昏花沒看到他,逕自坐了下來。

  「婆婆,您好,我來求籤。」裴遷定上前問安,

  「自取吧。」她懶得要他擲茭了。

  裴遷取出一支竹籤,仍是恭敬遞上。

  「麻煩婆婆解籤詩。」

  「我老了,看不見。」

  「今我飄然走四方,去無所逐來無戀,得行固願留不惡,每到有求神亦倦。」裴遷念了出來,一邊留意管事婆婆的神情。

  「這詩說得很明白。」老婆婆依然像一尊石像,只有皺癟的嘴巴蠕動著,聲音沙啞地道:「你要走就走,別老來這裡求籤,玉姑仙子倦了。」

  「抱歉,在下得罪玉姑仙子了。」

  「哪有那麼多事情可以問簽!去去,別再來。」老婆婆像是被他煩了,揮了揮沒有灰塵的裙子,屁股都還沒坐熱,站起來便往門簾走去。

  「婆婆,我還想請教幾件事……」裴遷忙道。

  「沒空。」

  「我想捐一千兩銀子。」

  「不收。」老婆婆右手掀簾,左手提起灰裙:心頭怦怦跳,只想趕快進門,眼不見裴遷為淨。

  她跨門檻跨得急了,渾然不知她裙擺提得過高,露出腳底的紅繡鞋。

  紅光一閃,裴遷心頭大震,再看過去,只見藍布門簾晃動,哪有那雙亮紅緞面繡花鞋。

  他眼睛沒有看花,他不但看到鞋面上頭綻放的各色小花,甚至還能看到他歪斜的拙劣縫線。

  可為何這雙鞋會被老婆婆穿去了?他再也顧不得敬老尊賢,大手一掀,走進了外人不敢擅入的神秘房間。她曾說過,她住在神壇後頭。

  小小斗室裡,一床,一桌,一椅,一櫃,沒有老婆婆,打開的窗戶晃呀晃,隔著圍牆,可以看到後頭高聳的竹林,竹葉搖呀搖,不知是風吹葉動,抑或狐狸奔跑穿林而過。

  老態龍鍾的管事婆婆動作真快呀!他下定了決心,他要拿到這雙繡花鞋,然後找到靈靈。

  *** *** ***

  玉姑仙子胡靈靈最近很忙,既要躲裴遷,又要操煩小弟的感情事,更糟糕的是,她的繡花鞋又不見了。

  這雙鞋她曾經穿了兩年,後來發現鞋底有一點點磨損,她怕穿壞了鞋,遂將鞋子藏妥在她的乾草窩裡,沒想到被小弟順手牽羊借給曲柔,她花了一番功夫取回來之後,便又重新穿在腳上,這樣就不怕丟了吧。

  每天穿的結果就是容易弄髒,弄髒了她心疼,即使忙得不可開交,她也要抽空仔細洗刷乾淨,放在桌上晾乾。

  她才出去一晚,收回地府逃出的最後一隻小鬼,鞋子竟然不見了!

  房間就這麼小,她找了又找,還找到外面的神壇,那雙鞋就這樣平空消失,即便她窮盡各式法力,也看不到鞋子的去向。

  她悶了好幾天,無心打理玉姑祠,就坐在她管事婆婆的椅子上,緊盯每一個進來的婆婆大嬸姑娘姐姐妹妹的裙底,看誰好大的膽子,竟敢偷拿玉姑仙子的寶貝鞋子!

  她的靈眼瞪到酸疼,鞋子還是杳杳無蹤,忽然,她頓悟了。

  她給自己一個很好的解釋,這雙鞋是她的心魔,裡頭有她對一個世間男子難以磨滅的牽念,鞋丟了,也將牽念丟了。

  太好了!她簡直要歡聲雷動,終於不知道第幾回甩掉裴遷了!

  甩掉了!她不但去除擋路的石頭,還能有所領悟,果然具有仙性。

  今天,她這隻大仙追到姑兒山,因為,小弟和曲柔又在一起了。

  恨鐵不成鋼,她恨小弟不成仙,明明成仙是那麼美好的事,小弟偏偏執意為人,她不斷教訓他,他也不斷反駁她,正在唇槍舌戰時——

  「靈靈,你一定要拆散他們嗎?」低嗓沉穩,略為激動。

  擋路的石頭竟然來了!她不敢置信地看著他。

  霎時,她渾身僵直,忽冷,忽熱,暈眩,眼茫,氣喘:心悸,耳鳴,頭疼,肚子痛,骨頭酸……反正全身都不對勁。

  再看他拿出繡花鞋,她這才明白,她著了他的道了。

  她早該知道,若他仍保有記憶的話,一定早就懷疑了,可她還是想不透,她的法術怎會不靈?這實在太傷她五百年道行的狐仙名號了。

  再瞧瞧,現在怎麼了?小弟和他聊得好不熱絡,他還講了除夕夜縫繡花鞋的故事,聽得那軟心腸的曲柔感動得哭了喲。

  大個兒說起故事來不是只會讓人打瞌睡嗎?她好惱他說出他們的事,只好直瞅樹洞裡的松鼠窩,松鼠吱吱叫,好奇地看她;她瞪了回去,要它別看好戲,可松鼠還喚來它老婆,一起歪頭看著她。

  要看就看吧!她瞄向他六年如一日的穿著,灰衣、包袱、長劍……好像有些什麼不一樣了?神情似乎更滄桑些,瞳眸似乎更幽邃些,裡頭透出深沉的孤獨與寂寞……她心一扯,立即栘開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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