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是買了一些。」他聳聳肩。「沒花多少錢,就算是假貨也沒關係。」
「我想,你的『沒花多少錢』這個標準,一定跟我有天大的不同。」她冷哼,從他心虛的樣子就知道自己完全猜對了,真是一個無法令人期待的男人。
雖暗自唾棄,但又非常好奇這人怎麼突然跑到古玩街去當凱子了。明明他跟她一樣不喜歡那些從古墓裡挖出來、從死人身生剝下來的物件,甚至連真正的明清流傳下來的家俱,他們都寧願在博物館看到,而不希望存在於生活中使用。
「總之,是那個老太太在介紹這組梳妝台時跟我說的,我也只當成是個浪漫的傳說。」借口吻她而已。
「等等!你說她跟你介紹這組梳妝台?你在北京看過相同的?」這話怎麼怪怪的?
張品曜頓了一下,移開眼,看向那梳妝台,淡道:「這種明清時期的閨閣物件,其實都長得差不多,像這類型的我就看過好幾組。那天看到你居然會擺這種古物在家,覺得很奇怪,但同時也想起了那個傳說……」
「那是假的,只是仿的。如果是真的古物,我才不要擺在家裡。」雖然是假的,但也是很古怪啊……不行,明天就打電話問孝琳,跟她問清楚這東西是去哪裡買來的,怎麼會有那麼奇怪的事情發生?!
「那鏡子讓你困擾了嗎?」他問。
「沒有!」很快回答,而且決定起身送客,「你可以走了。再見。」
*** *** ***
。結果,他沒有走。
跟上次一樣,還是留了下來。
李想原本已經將大門打開,沒商量的送客。可當她看到那梳妝台時,心中悚然一驚,發現眼下實在不是送客的好時機,她怎麼會把這鬼東西給忘了?!
雖然它已經沒有異狀,但是她畢竟沒有自己想像中的勇敢與堅強,何況外頭夜正黑,最容易將人的恐懼張揚到極致,足以將人逼瘋……
所以,當他動也不動的將她的逐客令無視時,她心中暗自鬆一口氣,也就讓他留下來了。不管她多討厭他,但此刻,她需要他。
也許是之前睡得太久,已經把所有的睡意都消磨光,或者更是因為那極度的驚嚇,讓她再也尋不回安心睡覺的心情,所以,在已經清晨四點的現在,她還是在床上翻來覆去的無法入眠。她努力不去想那詭異的梳妝台,只要它沒再異變,那她就不要想。她的失眠一定是來自於別的原因!
埋怨他是比較容易的事,但她知道不是他的問題,雖然他就躺在她身邊。
從小到大,他們「同床共枕」過無數次,因為她的母親大部分的時間還兼做他的保母,兩個孩子同吃同睡了很長一段時間。直到上國中之後,青春期來訪,有了明確的男女之別,一同睡覺之事,便顯得無比曖昧,大人開始再三吩咐要保持距離,生怕他們因為好奇或懵懂無知,做出自己沒辦法負責任的事。
當然,不必大人交代,兩個初初成長的少年少女,對性別的差異性敏感無比,連手牽手一同上學去這種事都不做了,遑論同床。
更別說他們的「同床史」從來不是出於自願,而是大人為了方便照顧而強加上的,兩人雖然從幼稚園就一同上下學十幾年,但稱不上好交情,更不能將「青梅竹馬」這浪漫的成語套用在他們身上。
當年紀愈大,事情明白得愈來愈多之後,他與她,就在一些現實的因素中開始生疏。他曾經很討厭她;而她,對他更是無比的嫌棄。本來就不算太兩小無猜的兩人,理所當然的算是交惡了,有很長的一段時間,就算不幸正面遭遇上,也會視若無睹,當對方不存在的繞過走人。
他對她做過一些她發誓永不原諒他的事;而她本身有些事,也讓他怨恨。所謂的積怨,就是在生活中一些微不足道的雞毛蒜皮事件中堆聚,細細算來都不是什麼大事,只是年少無知所犯下的小錯,但卻成了成年後再不會改變的負面評價,決定如果可以,今生最好不相見。
她以為他跟她想的一樣,但這次他出現,又是為了什麼?
不是她自戀,而是這個男人無視她的冷嘲熱諷,硬是來到她身邊,還為她煮食、任她驅使,種種不合常理的表現,簡直像在追求……
她不是沒有被追求過,大學與研究所時期,都有人向她表示好感,在情人節或耶誕節這樣的時日,偶爾會有人捧著一大把鮮花告白,想要創造一個浪漫美好的開始。可是,她讓那些人失望了。
不管對方條件好壞,她就是覺得不該是那個人,難以想像與這些同學、學長變成男女朋友的情形,這些人都不是她要的,她的心非常明白。
她知道這是自己的問題,她不想與任何男人有親密的往來。從很早之前,她就決定這一生都要一個人過。她不是獨身主義者,但她知道自己這一生最好獨身,不然人生將會過得非常不快樂。
這個男人比起那些曾對她告白的人來說,更加不是她會考慮的對象。但是,他卻可以躺在她身邊而不讓她感到牴觸。不喜歡,但也不排斥,真是個令人苦惱的情況,她發現這個情況只能以「習慣了」來說明。
她對這個男人,居然是已經習慣了。好無奈,就像她對他的瞭解一樣無奈,如果可以,真希望不要。
一個女人在一生當中,如果有必須習慣了的男人,怎麼說也該是情人或丈夫吧?那麼他這個人,又算是怎麼一回事?
「還沒睡?」他帶著睡意的聲音在她耳畔響起。
「嗯。」本來為了怕吵醒他,所以小心的克制著自己不要太頻繁的翻身,但現在他既然醒了,就不再顧忌,側轉了個身,背對著他。
他那邊靜了一會,以為他很快又入睡了,可是沒有,他也翻了個身,她能感覺到他躺的方向與她相同,因為他的鼻息微微的拂在她後腦勺。她的床是普通尺寸的雙人床,一個人躺很舒服,如果睡了兩個人,就必須很貼近的靠著,才不會有翻到床下之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