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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5 頁

 

  直到張品曜與李想出生那一年,為了給張品曜供母奶,李家舉家搬進了台北的張家,自此便住下來了。

  雖然張家將李家當家人看,但李守田夫婦卻是以人家的下屬自居——畢竟拿著人家豐厚的薪水哪。

  也不知道一切為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起先是,李氏夫婦習慣性的幫張家做家事,李守田主動做粗活,張家人要出門時,他一定衝去當司機;而李守田的夫人,總是自動自發每天屋前屋後的清掃一番,儼然是個家務助理。

  張家人無法勸止他們這種行為,萬般過意不去之下,於是只好強迫他們拿薪水。搞到後來,李家便是張家的員工兼家人了,身份不上不下的,幸好大家相處愉快,沒有什麼牴觸情緒。張天順與張宏年更嚴格要求子女要將李守田夫婦當長輩尊重,絕對不可以有任何支使的行為,也不可以被他們服務。

  李剩口頭傳下的家訓,李守田也繼續對子女教誨著。不過時代不一樣了,他的三名子女,當然會對張家感恩,但卻不會做出犧牲奉獻的行為。他們的人生規畫,並不打算繞著張家人轉。然而即使如此,李想的姊姊李燕慧如今在張家投資的飯店裡任職;李想的弟弟李南升在退伍之後,也是進入了張家的食品公司當資訊部門的工程師。只有李想,走的是與張家絕對沒有關係的路子。

  說到底,到了第三代,李家的人還是被張家的人罩著。

  這兩家人裡,唯一對此適應不良的,就只有李想。

  *** *** ***

  在張家大宅位於寸土寸金的天母高級住宅區。

  說是寸土寸金,但是三十幾年前買的時候,以現在的眼光來說,其價格可以說是賤價到像是不用錢。所以曾經買這塊地買得超心痛的張天順父子,如今總是常常繞著自家這塊大面積的土地散步養身,享受著身價暴漲的快感。

  在張家主宅的右側後方,有一幢三層樓的透天洋房,其風格與主宅相同都是巴洛克式的華麗,地坪有二十五坪,雖是張家主宅的四分之一,但也極之寬敞了。要知道,這個地段,一般中產階級還住不起呢。

  李想一家子就是住在這幢小別墅裡面,在她成長的歲月中,從不邀請同學來家裡玩,因為她覺得這個家不是她家所有的,他們只是寄生在地主家的傭人。

  顯然,這麼想的只有她而已,所以當她看著姊姊與弟弟常常呼朋喚友來家裡玩,使用著張家的游泳池、網球場,在張家的花園裡玩耍時,都感到不可思議。

  後來她找了很多心理學方面的書來看,知道了自己是個自尊心與自卑心都特別敏感、將「自我」看得比任何東西都重的類型——說穿了就是心高氣傲偏又沒那個條件,才會對這一切如此水土不服。在別人眼中沒什麼奇怪的事,都被她放大一百倍的挑剔著。

  小恩是恩,大恩是仇。這種說法的實踐者指的大概就是她這種容易鑽牛角尖的人吧。如果有人被恩將仇報的傷害了,一定是她這一類的人幹的。

  這也是她總是對張品曜沒好臉色的緣故吧。

  張品曜算是對她最好的人,但她卻總是修理他。會不會是因為她潛意識知道他是在意她的,所以才這麼囂張?因為知道他即使今天被氣走了,明天還是會來。他在意她,她仗恃著他的在意而恣意打擊他,無時不將他的自信心給打落到地上,藉此得到變態的滿足感……

  認真算起來,張品曜可以說是張家比較出色的孩子了,但她從小就習慣向他證明他很差,把他氣個半死。她書讀得好,體育也好,參加比賽總是得獎,不是她特別聰明,而是她下意識知道這些是她唯一能超越張品曜的地方,所以她非常努力。想來,真是虛榮哪。

  她放任自己的仇富心態發酵,然而卻又知道,如果今天身份交換,她是張家的小姐,而張品曜是李家的兒子的話,她絕對做不到張家人的真誠與寬容。幸好,她沒投生成有錢人家的小姐。因為她無法想像自己是一個被欺負的對象,而被欺負的原因不在於她是壞人,而在於她家有錢……

  張家四個孩子,她可以對另外三個有禮客氣,卻總是挑釁著張品曜,做不到將他當路人甲的超然。所有的修養都破功在他身上,真是冤孽。也不知道誰是誰的業,竟湊在一起互相折磨。

  「唉……」

  此刻,簡單化了個妝的李想,也換好了衣服,身上是一件非常淑女的連身洋裝,是姊姊的衣服。姊姊很會打扮,加上工作的性質讓她永遠走在時尚尖端,她買的每一件衣服,不一定貴,但穿起來總是非常有質感,將身材線條修飾得很美,讓人看起來精神而修長,實在可說是化腐朽為神奇

  今天是個相親天,她從頭到腳的配件都是姊姊支援的,相親的地方甚至就在張家投資的飯店裡的咖啡廳——真會做生意。

  「大嫂說她那輛賓士車可以借給你壯場面,昨天已經讓洗車廠洗過了。如果你要用,鑰匙就放在大宅玄關櫃上,你自己去拿。」大慧已經準備要出門去上班,經過李想的房間時,轉進來順口提了下。

  「不用了,我搭捷運就可以了。」那輛超夢幻的粉紅色Hello Kitty賓士車?免了吧。張家人都很熱情,不過謝了,心領就好。

  「搭捷運也可以,好不容易把你打扮得美美的,你可別騎機車過去,會把你這一身給毀掉的。」

  「知道了。」

  「知道就好。」大慧走到書桌旁,忍不住摸了摸放在桌子上的梳妝台道:「這古鏡台真不錯,很有質感,你看這紅木雕刻多精細,木質很亮。」

  「不是什麼紅木,也不是古董,是仿的。便宜貨,八千塊的價值而已。你的眼光一向很好,但這次我必須告訴你,你看走眼了。」李想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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