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上班,偶綿去找她不好啦!」任爸爸揮揮手,皮膚因長期在田地工作而曬得黝黑,笑起來顯得比較憨厚害羞,給人溫暖的感覺。
「不然偶綿接下來素要企哪裡?」任媽媽碎碎低念。
一家四口面面相覷,頓時失了主意。
「謀菜咱位台南來,北遭一抓……」樊之甚懂得台語,知道他們從台南來,怕白走這一趟。
一家四口初上台北,大字也不識幾個,更別說事先上網安排行程了,只是一時興起,又想體驗高鐵的便利迅速,就相偕北上,想來看看幾個北上工作的孩子。
四個人交頭接耳,討論去處。
「打電話給老二,看看他在奏什麼。」任媽媽催促著丈夫。
任爸爸慢吞吞的從口袋掏出型號老舊的手機,不甚熟練的操控著。撥通後,才講了兩句話便告結柬。
「俊生怎麼搜?」任媽媽急性子的追問。俊生是任家次子,北上工作十年後,也在此娶妻生子,定居下來。
「伊工謀營,袂尬某企七逃。」任爸爸以台語回答。
意思是他的兒子說沒空,要帶妻子出去玩。
「如果伯父伯母、爺爺奶奶不介意,我可以陪你們。」樊之甚發自內心道。
反正,他原先計劃獨自開車去兜兜風,再到俱樂部打球運動,但見到幾個老人家人生地不熟,想找兒女作伴又撲了空.他也不忍心眼睜睜看著他們一臉失望、敗興而歸。
「唉喲,奏怎麼好意素咧?」任媽媽低嚷了聲。「讓一鍋帥哥陪偶綿這幾個老人,怕你不習慣,歹勢啦。」
「不會,我很樂意。」樊之甚溫和有禮。「先進來休息一下,喝杯水,待會再出門吃午餐。」他邀長輩們進門,就像對待自己的親人。
「好、好、好!台北真的素有夠熱的。」任媽媽大刺刺的帶頭入內,笑得合不攏嘴。樊之甚察覺奶奶的行動較為遲緩,便伸手攙扶她,慢慢走到客廳。
老太太直呼謝謝,笑得一臉福相又慈藹。
樊之甚打開冰箱,裡頭滿滿的、唯一的飲料是綠色外觀的某外國品牌啤酒,連個普通的白開水也沒有。
他關上冰箱,繼而對任家長輩說:「不如,我們現在出發吃午飯,因為餐廳比較遠,現在搭車過去時間剛好。」
「不用企什麼餐廳,路邊攤隨便粗一粗就好了啦。」任媽媽有著鄉下大媽的個性,由她代表發言。
「難得上來台北一趙吧?應該四處走走看看。」樊之甚不嫌麻煩,試著說服他們。
「真的不用啦。」任媽媽客氣的說。
「沒關係,有人可以一起吃飯聊天,我很高興。」他微笑,語氣淡淡的,態度卻很堅定。
幾個長輩難以推辭他的盛情,不好意思再婉拒他的好意。
幾分鐘後,一行五人已坐在樊之甚的車上,出發前往他屬意的餐廳所在地——台北縣三芝鄉。
那個地區近年來興建了許多有特色的餐廳,享受美食之餘還可欣賞優美景色,是很受歡迎的景點。
沿途,任媽媽不斷丟問題給他,知道了他的名字,便大大讚美他極為出色的外型,然而最重要的任務,則是打探他和女兒飛舞的關係。
「環先生跟偶綿家灰舞在一起多久了?怎麼都沒聽她搜夠交了這——麼帥的男朋友。」
「我跟飛舞認識不久。」樊之甚只答了其中一個問題,索性就讓他們繼續誤會下去。
他想,即使他否認和飛舞的關係,他們恐怕也不相信;若是相信,勢必會問東問西,要是「據實以告」,說他走投無路、在她女兒家躲債,他們大概會拚了老命把他趕走,保護他們的女兒。
「認素不久?啊就住在一起羅?」任媽媽曖昧的呵呵笑,對著丈夫和老邁雙親說道:「現在少年耶觀念有夠開晃,阿偶綿家灰舞的眼光俗在有夠好喔!交了這麼帥的帥哥,緣投溝將材。」
現在年輕人觀念有夠開放,我們家飛舞的眼光實在有夠喔!交了這麼帥的帥哥,英俊又具將材之相。
樊之甚默默在心裡把她的話轉換成國語模式,嘴角泛起若有似無的笑。
他很喜歡他們有話直說、真誠不造作,開朗詼諧的性格讓氣氛始終輕鬆愉快。他們聊的都是市井生活的小事、兒女成長的趣事,臉孔上佈滿歷經辛勞的褶痕,看來是那麼深刻動人。
反觀,樊家的家庭聚會,每次都佈置得豪華氣派,樊家的每一份子都必定盛裝出席,光鮮亮麗的外表,彷彿歲月未曾在大家臉上留下痕跡。
而談的話題是嚴肅沉重的,例如事業,例如身為孫子、孫女的婚姻問題,即使說笑也很快結束。
任媽媽繼續說著,副駕駛座上的任爸爸則壓低音量,對著開車的樊之甚道歉,要他包容一下自己妻子的大嗓門和聒噪。
「不會,我覺得很開心。」樊之甚笑答。
他覺得這對夫婦一個多話、一個寡言,搭配得天衣無縫,不禁思及他的父母,父親強勢霸道,母親溫柔保守,性格上看似沒有交集,卻得到絕佳的互補。
不算短的路程,在良好的互動中持續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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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是學生的暑假期間,再加上週末假日,飯店房間全部都被訂滿,飛舞忙得焦頭爛額,三餐並作一餐解決。
實在是住房人數過多,即便超過下班時間,她依舊留下來幫忙,直到晚上十點多,才拖著疲憊不堪的身軀回家。
進到家門,燈居然是暗的,頗教她意外。
「那傢伙上哪去了?」飛舞打開電源開關,癱靠在沙發上,像洩了氣的皮球,虛軟無力。
不知經過多久,她在半夢半醒間隱約聽見玄關處傳來輕輕開門、關門的聲響,她的意識是很想起來一探究竟,身體卻沉重得不聽使喚。
呻吟了一聲,她的眼睛只能勉強掀開一條細縫,觀察動靜。
沒一會,一道男性身影晃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