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開始混亂了,不知道自己究竟要什麼。
他不懂自己為何要放棄她?他明明是愛她的!
但若是不放棄她,他會失去所有-眼前的權勢,父親對他的厚望,還有堅不可摧的地位。
那些都是他從小夢寐以求的!
冷酷刻薄的父親打從知道他將闕家招進一位家大業大的媳婦,立刻成了一位好的不可思議的「慈父」,逢人便說他挑了一個好妻子,是闕家的驕傲。
父親對他刮目相看,他多年來的痛苦,彷彿也得要一絲慰藉。
只要再掌握闕氏集團的大權,他心底那道陳年的傷疤,應該就能痊癒了吧?心底那個悲傷的男孩,也會停止哭泣吧?
是的!他不能放棄,他一個人孤軍奮戰了這麼久,為的不就是那一刻嗎?難道他要功敗垂成,就此放棄嗎?
不,他不能放棄,絕不放棄!
哪怕是讓自己痛苦一生,他也絕不放棄自己的初衷。
天空漸漸透出魚肚白,他必須走了。
他翻身下床,輕輕套上衣物,視線不敢看向床上的人兒。
他怕看了,自己會忍不住反悔。
他默默走身大門,想趁她甦醒前趕快離去。
他的手握上冰冷的金屬門把,不由自由停住了腳步。
原本強撐起的堅強,瞬間軟化了。
再看一眼吧!他蠱惑自己。
他不貪心,只要再看一眼就好,再她看一眼,他就會滿足地離去。
克制不住強烈的渴望,他緩緩轉過頭,視線貪婪地攫住床上的人兒,她不知道他即將離去,依然睡得安穩。
過了今天,這樣的畫面,他再也,再也看不見了!
他從來沒有像這一刻那樣清楚,兩人這一別就不會再見了。
想到再也看不到她,碰不到她,他心裡充滿無比的恐懼。
而她呢?
她並不會吧!記得她曾經說過,即使失去了他,她也不會被悲痛擊倒。
無論跌落到怎樣的谷底,我都會再爬起來。當一個人失去所有之後,就什麼也不怕了。真的,現在我什麼都不害怕了……
她曾經說過的這番話,突然竄入腦海中,闕御堂的身軀重重一震,霎時頓悟了。
無論跌落到怎樣的谷底,我都會再爬起來。我都會再爬起來……我都會再爬起來……
「哈……哈哈……」他沙啞的聲笑了,笑自己的愚昧。
他怎麼到現在才懂呢?
再望她一眼,他毅然走出門外,堅定地關上門。
門外的腳步聲逐漸遠去,躺在床上的梁心倫立刻睜開眼,再也隱藏不住的淚水洶湧落下。
他走了!真的走了!
今天他即將變成別人的丈夫,他們之間真的真的結束了。
真的結束了!
她咬著唇,努力想忍住悲傷的哽咽,但怎麼也忍不住。
她其實並不是真的那麼堅強,她只是必須在他面前強裝勇敢,如果不這麼做,她會比他更早崩潰。
發現自己又快哭了,她連忙搖頭道:「不行!不能哭。」
不想讓自己胡思亂想,在眼淚潰堤之前,她翻身下床、穿好衣服,開始瘋狂地清理房子。
從地板、桌椅、廚房、衛浴,一直到擺設的小東西……入眼所及,每樣東西都抓來清洗。
她不敢停頓下來,拚了命地不斷擦擦洗洗。
僅僅清理過一遍還不夠,為了不讓自己有時間胡思亂想,她把洗過的東西又拿來擦,擦過的東西又抓來洗,把桌椅地板擦得閃閃發亮、玻璃磁磚洗得光可鑒人、花瓶瓷偶等等擺設品也全整理得光潔如新。
她忘了進食,因為根本忘了飢餓,只是一直拚命地做,直到身體的疲累到達極限,再也無法移動,她才頹喪地放下手中的抹布。
她忍不住胸口的悲傷,放聲哭泣起來。
就讓她哭這麼一次吧!
她發誓明天她一定會堅強起來,現在,她需要宣洩胸口的悲痛。
淚流乾了,無力地癱坐在客廳的地板上,她轉頭望著窗外逐漸西斜的烈日。
已經要黃昏了嗎?
好快。
他的婚禮,也快開始了吧?
已經耗盡氣力的她完全不想移動,就只是愣愣望著窗外的夕陽逐漸西下,然後看著夜幕慢慢籠罩大地,室內從明亮變成一片漆黑。
她甚至也懶得起身開燈,就那樣繼續呆坐著。
忽然間——
啪!有人把門打開,接著電燈被拍亮。
她嚇了一跳,轉頭望向門口,看見了不可能再來的人,出現在眼前。
這是幻想吧?她太累了,所以出現幻覺,今晚是他的洞房花燭夜,他不可能會來的。
「你在家嘛,幹嘛不開燈?」
他看了看呆楞的她,發現她身旁的水桶與抹布,又問:「你在大掃除?」
他是真的!還會說話!梁心倫雙目瞪大,立刻跳了起來。
「你——你在這裡?!」
「看得出來是。」闕御堂難得幽默地回答。
「你——你怎麼可以來這裡!」梁心倫好生氣。「你明明答應我的,結了婚就不會再來找我,你為什麼不守諾言?」
他到底把她當成什麼了!
「我沒有不守諾言——」
「你人都已經在這裡了,還說沒有不守諾言?我真的對你很失望!」他的任性自私,讓梁心倫快要崩潰了,難過得眼眶都紅了。
「唉,你,你別哭——」闕御堂本來還想逗逗她,沒想到她竟然哭給他看。「我沒有結婚,當然可以來找你,我哪裡違背承諾了?」
「沒有結婚?」梁心倫愣愣看著他,小心翼翼地確認:「你的意思是——你們的婚禮改期了?」
「哈哈!」闕御堂忍不住大笑起來。「沒有改期,是取消了,我今天就是去處理這些事。不過我顯然把大家都惹惱了,所有人圍剿我一個,善後真不是一件簡單的事哪。」
他此刻說得雲淡風輕,但當時可是一點都不,每個人都恨不得拿刀殺了他的樣子。
她沒聽錯!她更驚訝了。「但、但是——為什麼?」
「為什麼?因為很不巧,我愛上了一個女人,只想跟她廝守終生,所以就把不是跟她舉行的婚禮取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