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放心,她沒事,她鬧自殺是假的,只是想藉此試探張世展,看他到底有多在乎。」
「是假的?」她頓時鬆了一口氣,但也立刻領悟,這出鬧劇肯定是眼前這男人的傑作。「是你教她這麼做的?」
「不錯。」他坦然承認。
她倏地咬牙,胸口怒焰翻揚。「你到底想怎樣?為什麼要這樣破壞我的婚禮?」
「我並不希望破壞你的婚禮。」他竟還厚顏無恥地如此聲明。
她氣極,有股衝動想痛扁這男人一頓,如果她手上有把劍,她一定毫不客氣地砍向他。
「你憑什麼這樣做?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激憤的言語忽地化為一股酸楚,密密麻麻地浸染胸臆。
他知道她費了多少時日,才說服自己接受這樣的婚姻嗎?
他知道為了替她物色乘龍快婿,她父親費了多少心思,甚至不惜拉下顏面,去懇求老朋友幫忙嗎?
他知道她父親臨死前,還再三對她道歉,不能許她戀愛結婚的自由嗎?
織心,是爸爸對不起你,我知道要你擔起這樣的責任,是委屈你了,可是「雲錦」需要你,你弟弟也太小,需要你照顧——世展是好孩子,他不會虧待你的,你要怪,就怪爸爸吧!是我對不起你,是我沒用……
他知不知道,身為人女,在父親臨終時,聽的卻是他一聲聲對自己的道歉,那感覺有多苦、有多痛?
但他卻輕率地毀了這一切!
「你根本不明白,你什麼也不懂……」她哽咽地指控他,不想哭,淚霧卻迷濛了眼。
他奇怪地凝視她,她看不出那幽黑的眼潭裡,藏著什麼樣的情緒。
「你不必這麼難過,你的婚禮並沒有被破壞,它還是會照常舉行,而且你的新郎候補就在這裡。」
新郎候補?他到底在說什麼?
艾織心茫然,努力澄清混沌的腦海,許久,她才恍然大悟。「你、你的意思該不會是……」
「沒錯,我就是你今天的新郎。」他冷淡地宣佈。
她驚駭地倒抽口氣。「你——瘋了!」
「我很確定我的腦子沒出問題。」他面無表情,取出事先準備好的文件,遞給她。「這是我們的婚前協議書,你可以先參考一下。」
她遲疑地接過文件。
「這上面除了載明我們夫妻的財產各自分開以外,還有,你必須聘請我當管理顧問,改造『雲錦紡織』,在三年內達成正盈餘,每年EPS至少四塊以上。」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她不可思議。「你幹麼要這樣做?」
「你之所以要嫁進張家,不就是為了保住家族事業嗎?我只是提供你另一種方法而已。」
「誰告訴你我是為了公司才跟世展結婚的?」她震驚地反駁。「我是為了……我是因為……」
「因為什麼?因為你愛他嗎?」他漠然質問。
她啞然。
「你不用瞞我了,我問過張世展,他表示得很清楚,這只是一樁利益聯姻,你們之間,誰也不愛誰。」
「那又怎樣?」她倔氣地別過眸。「就算我不愛他,也不代表我必須嫁給你。」
「我知道,因為你也不愛我,對嗎?」他盡量輕描淡寫地問。
可她咬著唇,不說一句話的模樣卻仍是重傷了他。
「不管你愛也好,不愛也好,總之你現在需要有人幫忙你挽救家族事業,不是嗎?」
她的確需要,但——
「我不想嫁給你。」
他瞳光倏地滅暗。「你說什麼?」
「我不想嫁給你。」她幽幽地重複。
她說「不想」,不是「不能」,是「不想」——這意味著什麼?她寧願嫁給張世展,嫁給其他任何富家子弟,就是不願嫁給他!
季石磊僵立原地,繃緊的肌肉一束束地突起,恨意在血流裡脈動著。他恨艾織心,恨她的無情,更恨自己太多情。
他聽見自己的嗓音如最狂野的暴風雨,在室內肆卷。「你給我聽好,如果今天沒有婚禮,明天『雲錦紡織』面臨財務危機的新聞就會見報,你最好祈禱,銀行在發現你們在東南亞的投資一敗塗地後,不會急著抽銀根。」
「你這是……什麼意思?」艾織心慌了。「你怎麼知道我們在東南亞的投資?」
季石磊冷哼,銳利的眸刀毫不留情地雕琢她蒼白的臉蛋。「也許你不相信,不過這幾年我在業界建立了不少人脈,這點小事,我還不至於查不出來。」他頓了頓,又拿出一份文件。「這是股權轉讓同意書,除了你跟你弟弟,『雲錦』其他幾個大股東都已經答應將部分股權賣給我跟我的投資人了。」
「你是說你買了我們公司的股票?」她嗓音發顫。「你買了多少?」
「不多,只有百分之四十而已。」他微笑,笑意卻不及眼底。
她駭然震住。
百分之四十的股權,夠他在董事會佔據將近一半的席次了,萬一連其他大股東都挺他,她這個代理董事長的寶座怕是不保。
「這怎麼可能?」她難以置信。「你哪來這麼多錢?」
為何她總是能輕易激怒他?
季石磊眉心糾結。「沒錯,我只是個小小的管理顧問,財產是沒多少,不過我認識一些很有錢的投資人。」
「可我們只是一間連年虧損的傳統企業啊!投資人怎麼可能有興趣?」
「他們不是對『雲錦紡織』有興趣,是對我有興趣。」他冷淡地解釋。「他們相信我有能力改造這間公司。」
也就是說,他們是看在他的面子上,才願意挹注資金到一家看似前途黯淡的夕陽公司。艾織心悵惘地尋思,唇間似噙著某種又酸又甜的滋味。
「你果然成功了。」她早料到憑他的才智與毅力,終有一天一定能闖出屬於自己的一片天。
「我是有一點小成就。」他自嘲地撇唇。
「如果當初你沒離開台灣,現在說不定只能把前途葬送在我們家的公司。」她歎息般地低語。
他瞇起眼。「你這是怨我當初沒留在台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