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絲宛如冰穿透入心,狂熱跳動了好久的心一點點地冷卻,精力也彷彿被她先前的逞強消耗殆盡,她的步伐越來越沉重,腦袋也越來越昏沉,她不知道自己該何去何從,只是漫無目的地往前,一輛房車正由後接近也渾然未覺。
「叭」
短促的喇叭聲在溫琬如身旁響起的同時,車子也停下了。
那聲喇叭讓溫琬如回過神,迷濛的視線因為易欽銘的出現而瞬間變得清明,更讓她想起自己淚流滿面的事實,她慌得立刻轉過身,狠狠地抹去淚痕。
「別擦了。」易欽銘拉下她像是想將皮膚也用力抹掉的右手,皺眉看著她慌亂的神情。
他早就猜到她不可能還和朋友有約。
之前聽說過公司一位對她有意的理專,送花送電影票地約了她好幾次一起吃飯,都被她以「不習慣和男人單獨用餐」為由婉拒,所以當他連事先編好的理由都還沒用上,她便答應今晚的邀約,他就已隱約察覺她對自己的感情。
而她今晚一改平日工作的樸素打扮,明顯為了這個約會用心妝點、展露不同以往的柔美風韻,讓他更加確認自己的直覺,他才會裝作不經意地表露出自己私下的真實面目,希望能讓這個單純的女人覺醒,別再對他懷抱不切實際的幻想。
原本看她在用餐時表現得落落大方,還以為她夠聰明,已經想通,懂得把握李斯迅這個不錯的對象,但看來她似乎沒他以為的那麼拿得起、放得下。
「你喜歡我,對吧?」
沒料到他會如此直接地道破她隱藏多年的秘密,溫琬如慌了、亂了,連眼光都無法與他相對。
「我不適合你。」他性感的薄唇吐出淡漠的語句。「像你這樣的女人想要的幸福,我給不起,你還是趁早死心。」
喜歡他的女人不知凡幾,因為得不到他的響應而傷心的女人多不勝數,他向來懶得多費心思,但也不曉得今晚自己是怎麼了,竟然還在雨中攔人,好心勸說?
或許……是看在認識多年的交情,也可能是因為自己很清楚她是個好女人,突然良心發現?總之,他只能為自己反常的舉止想到這兩個理由。
「趁早死心?」她淒楚一笑。「不用你說我也知道自己跟你不相配,如果可能的話,我也想回到大學時第一次參加學生會的那一刻,我一定不會選擇坐在你對面、一定不會看著你、一定不會因為你的笑而失神,一定不會……不會……」
明明有滿腔的心酸想說,卻全部梗在喉中,不知該從何說起,倒是原本因他突然出現而稍稍歇止的淚,又不受控制地潸然落下……
望著她,易欽銘眉間的皺折更深了。
她剛剛的話是什麼意思?難道從大學時期,她就對我一見鍾情到現在?
不可能吧?都什麼年代了,怎麼還會有那麼傻的女人?
他鬆開她的手,抿唇不語,凝眉審視她臉上的表情,想從中看出一絲心機。畢竟女人在他面前裝深情、裝可憐,想多得到一點憐愛,這種事也不是沒有過。
接收到他投射過來的目光,讓溫琬如更覺得可悲。明明將感情隱藏了那麼多年,維持同事關係就已經滿足了,她從未想過要造成他的困擾,卻為了一個晚餐邀約亂了方寸,以最難堪的方式被他識破。
應該裝傻否認到底的,偏偏又昏了頭地坦白自己愛慕多年,已無法趁早死心的事實,在他看來或許是太矯情、想博取同情,才會用那種眼光看她吧?畢竟偷偷喜歡了一個人那麼久,卻連告白都不曾,連她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又怎麼要他相信她的一片癡心呢?
「對不起,其實一切根本與你無關……」
她黯然低頭,不想讓他看見自己因他的拒絕而心碎的神情,她逼自己忍住淚,拾回平日的冷靜自持。
「你可以忘記今晚發生的一切,不用管我的想法,我也不會做出任何讓你為難的事,如果你希望的話,除了工作上的必要連絡,我會盡可能不跟你接觸。很抱歉造成你的困擾,再見。」也不管雨勢加劇,她說完立刻轉身離開他的傘下。
話說得決斷,心卻割捨不下,多待在他身邊一秒,承受的傷就多一分,她多希望自己能消失在易欽銘面前,瞬間脫離這難堪的情境。
老天像是聽見了她心底的願望,在她轉身的同時,不遠處剛好駛來一輛出租車,她立刻舉手
「我送你回去。」一雙強壯有力的手臂拉下她才半舉的手、將她拖回傘下。
無預警地重回傘下的兩人世界,她不知所措的眼神對上了易欽銘猶如深潭般難測心意的墨亮雙眼,近得幾乎能感受他呼吸的距離,讓她的心又開始猛烈跳動,強烈得讓她的胸口都痛了起來。
「不用了,我」
「我不是在詢問你的意見。」他打斷她的話。
這女人說愛他,眼神不像在說謊。
動了真心是她的事,受傷也是她的事,一切根本與他無關。
可是她一臉似乎只待在他身邊便深深受傷的模樣,恨不得立刻逃開的表現,就是讓他覺得不愉快,就是不想讓她就此離開。
「可是……」溫琬如對他的命令完全沒有任何抵抗能力,何況就算是如此霸道的語氣,也毫不掩飾他堅持安全送她回家的心意。
「如果真的對造成我的困擾覺得抱歉,就聽我的。」他說話的同時也拉著她走到車旁。
雖然被他冷冷拒絕,但他願意送她回家,表示自己還不至於被他討厭,這的確讓她感覺好過一些。可是想到還得和他在車內獨處半個多小時,她又害怕自己還能維持這樣的冷靜多久?會不會又忍不住掉淚?會不會又說出更多不該說的話?會不會求他愛她?
「上車,別讓我說第二遍。」他打開車門,擱在她腰間的大手輕輕將她往前推。
沒得選擇,溫琬如輕咬下唇,彎身坐進了車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