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禮上來賓輪番致詞,一個比一個有來頭,主桌上坐著新人和長輩們,柯竹安身旁剛好是周奶奶李馥寧,她一身桃紅色亮片旗袍,搭配整套的鑽石首飾,貴氣得叫人睜不開眼。
周家人裡面,柯竹安最怕的就是周奶奶了,正當她這麼想的時候,李馥寧低聲對孫媳婦交代。「你是新娘子,笑的時候不能露出牙齒,只能抿嘴微笑,懂不懂?」
「是……」柯竹安這才知道,原來怎麼『笑』也是一門學問,她平常並不是常哈哈大笑的人,但今天她結婚,有需要這麼低調嗎?於是她開始收斂表情,只輕輕地牽動嘴角。
直到丈夫發現情況有異,低聲詢問她。「你怎麼了?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沒有啊。」她只是在微笑,難道他看不出來嗎?周世軒在桌底下握緊她的手,溫柔地安撫她的心情。「開心點,不用緊張,主角是我們,用不著管別人怎麼想。」
「嗯。」她點點頭,試著努力這樣想,他從小在這種環境成長,當然不放在眼裡,她卻不知道要多久才能適應,難道從今以後她都要過這種『端正禮儀』的生活嗎?她忽然覺得不如在路邊小攤吃飯,那自由自在的感覺多可貴呀。
由於來賓的致詞太長,喜筵直到十一點才結束,當這對新人送完客回到周家,大宅內只有管家和傭人迎接,長輩們早已回房歇息了。
「少爺、少奶奶,歡迎回家。」翁管家帶領傭人們鞠躬問好。
咦,少爺是指周世軒,少奶奶是指她嗎?柯竹安沒想到會有這種古老的稱呼,不過想了想也對,如果都叫周太太,這個家就有三個周太太,是應該區分一下,周奶奶應該是老夫人,周媽媽則是夫人,她自然該稱作少奶奶,只不過聽起來很怪,要適應豪門生活真不容易。
「辛苦了,你們早點休息。」周世軒隨手一揮,眾人都退回房去,然後他轉向妻子笑道:「要不要我抱你進房?」
「才不要,很糗的。」萬一被老人家看到了怎麼辦?以後除非是在房中,不然她恐怕都不敢跟他有親密舉動,畢竟這是個連微笑都要規範的家族。
儘管新郎沒抱新娘,兩人還是手牽手一起上樓,一打開房門,金碧輝煌的新房映入眼簾,天花板以油彩畫出花園及噴泉,牆壁和柱子都是白色大理石雕飾,房內處處都有壓花、燙金、流線型的裝飾,甚至還有貝殼!傢俱也是精巧艷麗風格,以紅色和金色為主調,大床上放著一盤橘子,象徵大吉大利,像要過年似的熱鬧極了。
「哇,奶奶和媽她們是怎麼回事?就算皇宮也沒這麼誇張吧?」周世軒今晚多喝了幾杯,原本還有點視線朦朧,這下卻也睜大了眼。
柯竹安已經說不出話了,比起她自己住的簡單小公寓,這根本是眼花撩亂!想到自己要在這樣的房間待產,她不免一陣頭暈,嬰兒房想必也會同樣豪華,唉……更神奇的是,他們在靠窗的牆上看到一張紅紙,上面寫著『奉請胎神在此』,下面的茶几則放著水果和茶水,莫非這是供奉胎神的地方?
中西合併如此巧妙,夫妻倆面面相覷,只能哭笑不得,真多謝長輩們的用心,這一來什麼浪漫氣氛都沒了。沐浴過後,兩人一起躺上床,今天實在是累壞了,雖然是新婚之夜也只能倒頭大睡。
「老婆,寶寶,晚安。」他在她額上一吻,終於成家了,他們此後就是一家人了。
「晚安,老公、寶寶。」她閉上眼,告訴自己要樂觀、要有信心,只要有愛,沒什麼過不了的難關。
第二天,柯竹安過起了貴婦生活,生沽起居都有人伺候,用不著自己動手,尤其她懷有身孕,『維安』標準因而更高。
當全家人一起用餐時,在她面前擺的是特別餐,都是些補身的料理,她吃不習慣卻不好意思拒絕,因為廚師那麼用心烹飪,家人又那麼關心詢問,於是她用盡意志力慢慢吃完,即使回房後有時忍不住會吐,她也堅決不告訴任何人。
周家的男人常常往外跑,由周爺爺擔任會長的就有書法協會、高爾夫俱樂部和某政治人物後援會;周爸爸雖已是半退休狀態,仍是『擎宇集團』的董事長,一樣有許多飯局和會議;至於周世軒,他原本工作就忙,最近更是頻頻出差,不時飛往日本、美國和荷蘭的分公司。
周家的女人則大部分時間都在家裡,包括奶奶李馥寧和婆婆白佩菱,以及剛進門的媳婦柯竹安,就算她想躲在房裡也不行,她們有很多事要教導這個新來的。
吃午餐時,李馥寧對孫媳婦說:「竹安,我找了熟識的服裝店和設計師,下午就會過來。」
「請問有什麼事嗎?」柯竹安喝了口雞湯,濃厚的中藥味讓她不知道自己在吃什麼。
「要幫你訂做幾套衣服,早晚會用到的。」白佩菱對媳婦微笑說明。
「是,謝謝。」好久沒有人買衣服給她了,尤其是來自女性長輩,柯竹安心中一暖,有種被當成女兒的感覺。但她怎麼也沒想到,所謂的『訂做幾套衣服』,居然是五名設計師聯手,替她量身打造『三十套衣服』,清一色都是貴婦風格,包括套裝、洋裝、旗袍、晚禮服等,都是可以登上伸展台的華服,男人不在,客廳裡堆起的布料像座小山,柯竹安忍不住發問。「奶奶、媽,這樣會不會太多了?」
「比起我們,已經算少了。」李馥寧邊喝茶邊翻目錄,決定花色和樣式。「以後有應酬宴會的時候,你就要打扮得體,另外還有一些配件得買,明天我們上百貨公司,好好採購一番,放心,你不用帶錢包,是奶奶要送你的。」白佩菱自認對媳婦已經是百般照顧,當初她剛嫁進來的時候哪有這麼好命?
「謝謝奶奶、謝謝媽……」柯竹安彷彿洋娃娃似的,接受兩位女主人的安排,偏偏她們喜好華麗繁複的服裝,不是她所習慣的素雅風格,但又能怎麼辦?畢竟是長輩的好意呀。從住的,吃的到穿的,她都失去了自我主張,接下來還有什麼要妥協的?她已經不敢想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