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別太勉強自己,我愛你,我只希望你快樂,懂嗎?」
「我懂。」因為她也有同樣的想法,正因為她愛他,要他快樂,才願意不斷地妥協。小別勝新婚,當晚兩人卻沒有翻雲覆雨,只是手牽手一起入睡,心中疲倦但還能互相依偎,這應該就是幸福了吧。
「你要去哪裡?」
柯竹安才從三樓走到二樓,背後就傳來質詢的聲音,轉過頭,她看到婆婆白佩菱的房門打開來,但聲音是來自奶奶李馥寧的。奶奶和媽媽的感情真好,兩人常一起喝茶聊天,應該也有討論過她這個新來的吧。
「奶奶、媽,我想去上孕婦課程,有瑜伽課和游泳課。」早上她剛交出完稿,現在比較清閒,在家悶了好幾天,她實在忍不住,一定要出去透透氣。
李馥寧一聽臉色就變了。「在家裡就好了,出去多危險!還做什麼瑜伽?游泳更是不行!」
柯竹安歎口氣,告訴自己要平心靜氣、要為大局著想,因此她仍和顏悅色地解釋。「奶奶,這是專門為孕婦設計的課程,有老師帶領,很安全的。」
「我不懂啦!反正你待在家裡就對了,你應該盡量不要下床,你知不知道隨便走動也會動到胎氣的?要是胎神不保佑的話,我們周家的男孫就沒了!」李馥寧非常堅持,如此關鍵時刻絕對不可輕忽。
「可是我已經報名了,突然取消對老師不好意思……」男孫才重要,女孫就不用珍惜了嗎?柯竹安無法認同這觀點,但是她也不會傻得說出口。
「我說不行就是不行!」
眼看情況下對勁,白佩菱出面打圓場。「竹安,你就聽奶奶的話,不要出門了,等吃過午飯,我們三個人一起去逛街,好好買些小朋友的東西。」
柯竹安這下進退兩難,奶奶的意思和她自己的意願就像拔河一樣,兩方都想奪得勝利,如果再次妥協,她只怕沒有了退路,從此就要做一個沒有主見的洋娃娃,也或許她早就已經是了吧。
在老人家瞪視的眼神中,她終於投降了,正當她回過頭,踏出上樓的腳步,一不小心卻踩空了,整個人往後一倒失去重心,也很快失去了意識……
事情發生得太突然,誰也來不及衝上前,只能措手不及地驚慌喊叫。「竹安——」
*** *** ***
一接到母親的電話,周世軒從公司直奔醫院,一路上心跳猛烈卻又虛軟,老天保佑,千萬別帶走他最愛的女人,還有他們最寶貝的孩子!
當他匆匆跑到手術房外,只看到爸媽垂頭喪氣地坐在椅上,爺爺和奶奶應該是在家裡,老人家一向不喜歡到醫院,怕觸霉頭。
「你來了。」周信宇也是接到妻子的通知才趕來,但他什麼忙也幫不上,只能無奈地對兒子說明情況。「竹安跌倒了,孩子已經沒了,手術也快結束了。」
面對如此沈痛的打擊,周世軒眼前一片黑,得靠著牆壁才能勉強站好,深呼吸了好幾口氣,最後吐出一個問題——「為什麼她會跌倒?」
竹安才懷孕三個多月,肚子還不算明顯,又沒有生什麼病,好端端的怎麼會出事?白佩菱擦去眼角的淚滴,開口解釋。「今天早上,竹安她下樓的時候,奶奶叫住她,跟她說了一些話,然後她一不小心……就在樓梯口跌倒了。」
「奶奶說了什麼話?」這絕對是關鍵,身體既然無恙,想必是心理影響,周世軒必須知道原因。
「奶奶只是交代她要小心點。」白佩菱不敢說出詳情,那對大家都沒好處。母親明明就是閃爍其詞,周世軒再次追問。「真的?你沒騙我?」
聽到這話,周信宇忍不住對兒子訓斥。「你對你媽是什麼態度?難道我們會希望發生這種事?我一聽到消息差點沒暈過去,爺爺的血壓也升高到要吃藥,奶奶驚嚇過度還躺在床上,你到底把我們當成什麼人了?」
父子倆瞪著彼此,隨時要打起來的樣子,這時醫生走出手術房,脫下口罩對家屬說明。「手術還算成功,孕婦的身體現在很虛弱,小產跟生產差不多,對孕婦都有很大的影響,這段時間要好好地替她調養。」
「請問醫生,我媳婦她以後還能生吧?」白佩菱趕忙追問。
「孕婦還很年輕,恢復以後當然能再受孕,但不要給她太多壓力,順其自然比較好。」醫生明白家屬求子心切的心理,只是這種事不能強求。
「那就好、那就好。」白佩菱拍拍自己的胸口,萬一造成媳婦不孕,她跟婆婆就罪孽深重了。
這番話聽在周世軒耳裡卻是萬分刺耳,難道母親只在乎竹安能否生育,完全不管她的心情有多悲傷?「你們都回去,我要自己照顧竹安,你們不要管!」
兒子的表情像是快瘋了,周信宇也不想跟一個瘋子再吵下去,拍拍妻子的手說:「我們走,讓他自己冷靜冷靜。」
白佩菱隨著丈夫的腳步離去,不時回頭張望,真怕兒子會情緒崩潰,發生這種事誰也不願意呀。
一小時後,柯竹安從手術房轉到單人病房,周世軒終於能看看他的妻子,他第一次明白什麼叫舉步艱難,病床邊有椅子,但他沒坐下,他直接跪下,懺悔地道歉。「對不起,我沒有保護好你跟孩子……」
柯竹安靜靜躺在床上,像是沒有生命的玩偶,睜開眼卻什麼也看不到,因為眼淚不斷湧出,她的世界好模糊,一切都變了形。「是我的錯,我應該多陪在你身旁,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
他輕輕握起她的手,那幾乎沒有溫度、沒有力氣的小手,卻緊糾著他的心,讓他痛苦而愧疚。
不管丈夫說什麼,她始終沒有回應,只能以淚水表達她的心情,一場夢就這麼醒了,她忘不了自己跌下樓的瞬間,好像看到一個小天使飛走了,不管她如何掙扎不捨,小天使仍然被上天收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