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目皆欲裂,額角青筋緊繃的痙攣著,儘管黑暗逐漸籠罩,他依舊執意凝視著她,要讓自己清楚記得他是栽在誰的手中。
半晌,他忽地仰天而笑,笑聲淒厲哀絕,瘋狂而空洞,挾著嘶啞,帶著冷酷和絕望。
他投注的愛有多濃,匡噬的恨就有多重,
璽怔望著他,抿住唇,忍著淚,決定先彎腰撿起他掉落的瓶罐,再好好跟他解釋,豈料當她站直身子時,長劍竟朝她左胸口刺入。
她瞠圓眼。她難以置信。
她直瞅著眼前她最愛的男人。她可以拋棄一切與他雙宿雙飛,甚至當個叛國奴也無怨啊……為什麼不相信她?
他說過不會殺她的,但他卻動手了,朝心窩而來,不留餘地,一劍要她的命。
心,好痛,不是因為劍傷,而是他的無情!世於將也錯愕的瞪著自己手中的劍,不敢相信他竟真動手了。
但不能怪他,他說了、他說了!不准她再靠近的!
若她不再向前,他不會持劍相向,是她逼他動手的!他一劍刺入她的心窩,可為何痛徹心扉的卻是他?
模糊的視線裡,他看見她無聲落淚,眸色淒怨地看著他,緩緩伸出手,攤開掌心,他隨身不離的罐子從她掌心滑落。
他的心登時像被萬箭穿心般錐楚,痛得他發出悲鳴。「不!」
他抽出刺入她心窩的劍,鮮血立時從她胸口噴湧而出,灑在他的身上,她緩而無力地跪坐在他面前,那雙澄澈水眸直瞅著他。
眨也不眨,眸色是冷沉的絕望,是無聲的控訴。
他誤會她了嗎?誤會她了嗎?!
第10章(2)
他的眼前一片純黑,烙著她絕望的眼,高大身形踉蹌欲倒。
「王爺!」蘇尹立即將他撐住。
旭兀朮躲在死士後方,瞥見這一幕,立即朝死士們使了個眼色,死士們馬上轉了方向朝璽而來。
拔都見狀,立即追奔而上。
「璽殿下!」璽動也不動地跪坐在地,黑眸直瞅著被蘇尹扯到身後的世於將。她看著他,他眼裡卻沒有她,幾尺的距離,卻猶若天涯海角。
那日古剎前的八拜誓言言猶在耳,他說:「皇天在上,后土在下。今兒個,我,征北王世於將在此,與璽愛辛立下八拜盟約,從此爾後,你我「兄弟」互稱,互不瞞互不欺,不得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而後他又說,既是夫妻,八拜即成鴛鴦契,是鴛鴦夫妻,生不獨活,死不孤亡。
她為了愛這個男人,甘願失去一切,然而,他卻在最終選擇相信了旭兀朮的話,選擇殺她……她的心死了、死了。
然而,當她瞧見旭兀朮的死士竟朝他狂攻而去,又不知從哪生出氣力,握著長劍撐起搖搖欲墜的身形,掃出劍氣,隔開攻向他的死士,全然不管她身後也有人追殺。
為何被背叛了,她還是捨不得見他死在他人手中?
他該死!他誤會她、傷害她!但她卻無法眼睜睜看著他死在這邊崖地帶。
旭兀朮身邊的死士分成兩邊,一方圍剿她,一方則與世於將的將領與貼侍打了起來。
她身受重傷,節節敗退,一路被逼往崖邊,然而眼睛卻始終鎖在世於將身上,見蘇尹快要招架不住,已全瞎的世於將已無人能護,她使盡最後的氣力吼著,「拔都!」鮮血自喉口湧出。
「璽殿下!」拔都在殺陣中回頭,冷肅俊顏滿是飛濺血滴。
「救他……」她近乎無聲地喊,淚如雨下,手中長劍已經撐不住她如絮的身影。
他是第一個說愛她,用眼神寵她,用舉措溫暖她的男人,讓她甘心叛國,拋棄一切追尋,所以就算她要死了,也要力保他的安全,也要他全身而退,用她的命,保全他的魂魄!
拔都猶豫了下,恨聲咬牙,手中軟鞭凌空而去,卷下朝世於將而去的兵器,卻突地聽見王子悶哼了聲,他迅速回頭。
「璽殿下!」他放聲大吼,瞧她被逼得落崖,沒有猶豫,他躍身而起,追隨而去。
「二弟!」同一時間,感覺狀況有異的世於略率領大軍從山折處而來。旭兀朮見苗頭不對,加上確信討人厭的璽已死,立即策馬離開現場。
大地,突地靜默。
殺伐聲消失了,只有沉重的馬蹄重踏而來。
「蘇尹。」世於將啞聲喊。
「屬下在。」收起劍,蘇尹踅到他身旁,在他眼前輕揮,見他沒任何反應,胸口一窒。「王爺,你的眼……」
世於將沉默不語,垂下長睫,沉聲問:「璽兒呢?」
馬蹄聲太重,讓他聽不清楚在場其他人的呼息聲,他聽不見她的呼息,沒聽見她的腳步聲,那感覺像是突然消失了。
「她……」蘇尹不知道該怎麼對他說,餘光瞥見王爺隨身不離的小罐就在一旁,便彎腰拾起,交到他手中。「她……墜崖了,拔都也跟著躍下。」他咬了咬牙回答。
世於將怔住,渾身發麻,如囊侵襲。
「不——」一陣惡栗從後腦勺竄起,灰蒙視線模糊溢血,他倒抽口氣,意駭神奪,魂震魄碎,瘋了似的朝崖邊奔去。
「二弟,不許!」身後一把力道硬是將他扯離山崖數步遠。
「二弟!」
可世於將像只發狂的獸,甩開暫制就又要往前撲,但在崖前再次被世於略緊拙住。
「二弟,你想要逼我和你一道死嗎?!」世於略吼著。「你給我回頭,瞧瞧咱們有多少弟兄浴血沙場,你身為主帥,能棄這些弟兄不管嗎?!」
他不清楚到底發生什麼事,但他聽見蘇尹說璽兒與拔都都墜了崖,這其中究竟有什麼糾葛,他現在不追究,只想把他已失了心的二弟拉回。
世於將潰散的心神微凜,蠻力散盡,無力地趴伏在崖邊,瞪大眼想要看個透徹,但他看不見、什麼都看不見!
就算是背叛,就算是傷害,他還是要救她,還是不允她就此離開!她是他征北王的妻,有過有錯,也得由他定論,為何、為何……就連機會也不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