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她是被安置在他隔壁空房的,可那夜半淒厲的尖叫實在讓他不能成眠,他索性將她抱到自己房裡,與他睡在榻上,甚至還大方地將自己的胸膛借給她。
原本惡夢連連的她,終於陷入無意識的黑甜鄉之中。
望著幾乎整個人埋在他懷中的小丫頭,勾魂那雙深優眸子倒也是一片的平靜。
只是他沒有想到這胸腔一借就借了大半年,直到他被爹親送上山學藝,為了不讓二娘為害於她,他只好將她托給府中的管事,讓他帶她出府去。
從此,天涯兩相隔。
第1章(1)
「不、不要……」暗夜的寂靜忽地被一抹帶著濃濃哭音的呢喃所打破。
沒有被嚇著,伺候在一旁的靜香很習以為常的走近床榻,朝陷在夢魘中的人兒輕搖著。
「小姐,你醒醒,那不過是夢。」靜香不慌不忙地朝著不斷眨著眼,依然不能回到現實中的秦弱水說著。
解釋的同時,她已經掏出懷中繡帕為主子拭去頰畔那顆顆晶瑩的淚珠。
「夢?」睜開眼,秦弱水恍惚地喃道,好像還未完全清醒過來似的。
「對,是夢。」終於,眼前那熟悉的景物拉回了她渙散的神智。
努力眨著眼,她想要看清楚眼前的一切,直到確認自己早已不是那個十幾年前被痛打一頓的小丫頭,一顆惶然不安的心這才放了下來。
「嗯!」她輕輕的點頭,深吸了口氣,然後卻像是突然想到什麼的,仰首朝著靜香問道:「糧草給他送過去了嗎?」「已經送過去了。」聽見主子的問題,靜香忍不住翻了個白眼,著實有些沒好氣。
仗都打完了,小姐卻還是心心唸唸著軍中糧草足不足,就怕餓著心上人似的。
真是……完全不理會靜香臉上的不認同,秦弱水微微頷首,纖手將被一掀,赤著足便準備下床。
「小姐,你怎麼又不穿鞋呢?當心凍壞了自己。」靜香見狀,不禁叨念。
這更深露重的,地上寒氣襲人,一般人還無所謂,可小姐身子骨一向不好,打小就種下的病根,哪容得她這般輕忽。
「哪有這麼容易便凍壞的。」她喜歡赤足踏在地板上的那種冷冽,那像是能夠鑽進骨頭中的寒意,讓她清楚地知道自己還活著。
「小姐……」靜香揚聲抗議,但秦弱水卻只是淡淡的勾唇一笑,任性得讓人束手無策。
「好了,去把這個月的帳簿拿來。」她得好好盤算盤算,雖然說她已經陸陸續續送去幾萬石的糧草,現在他幾乎已經篤定勝利,即將凱旋,但因為戰亂而百廢待舉的皇朝必定需要更多的銀兩,所以她還得絞盡腦汁找些銀兩出來。
「又要算?」語調拔高,靜香臉上佈滿著濃濃的不認同。
每天清醒就是算、算、算!只要能攢下一文錢,小姐也能開心好半天。
不但日暮見客,努力的從那些公子哥手裡撈出大把大把的銀兩,還四處替「倚福安」招攬生意。
真的是活脫脫的搶錢一族。
小姐常掛在嘴邊的話就是,只要一文錢,就能讓一個士兵飽足一頓,復國之路更進一步。
聽起來好像很偉大,可,這究竟干她家小姐什麼事啊?
寧願這麼大半夜覺不睡,抱著算盤猛盤算,也不管那身子骨吃不吃得消……「靜香!」秦弱水驀地沉下聲,即使神情未變,但伺候她多年的丫頭已經明顯感受到她的不悅。
不敢以下犯上,靜香咕噥了聲,還是去取了帳簿,可是回身才走了兩步,緊闔的門扉被人推了開來,才一眨眼,她手中的帳簿已經不翼而飛了。
「大哥!」眼見來人,秦弱水清亮的眸中佈滿無奈,心中更是長長地歎了聲。
被個丫頭念還不夠,又來個能夠念到天荒地老的高人。
看來,今夜的她耳根子又要不得清靜了。
「傻丫頭,深更半夜不睡覺,算什麼帳。」一雙優眸直勾勾地瞪著她,臉上的不悅顯而易見。
「睡夠了。」簡簡單單的回答,卻換來秦紹安瞪大了眼,一臉很難被說服的模樣。
「現在才子時剛過,你便睡夠了?」而他根本都還沒睡。
「睡多了,更乏。」因為擺脫不了幼時的惡夢,所以她總是淺眠,一夜若能睡足兩個時辰已是萬幸。
除了躺在那胸膛上時……唉!
「你這樣壓根就不行。」扶著纖弱的妹妹坐下,秦紹安就覺得英雄氣短。
在外擲地有聲的他,面對這個外柔內剛的妹妹常常沒轍,總只能像個老太婆似的,絮絮叨叨。
「還有,這天寒地凍的,你怎麼又不穿鞋?那寒氣沁入身子骨裡,可怎麼辦是好?」「大哥……」被念得柳眉直皺,秦弱水終於出聲輕喚。
「喊我也沒用,今晚帳冊我沒收,你給我好好休息,聽到了嗎?」既然用勸的不聽,只好採取強制手段。
「不要。」再入夢中,也只是被迫回憶那些不堪的過往,與其那樣,她不如專心看帳冊,或許還能找出一些銀子來。
「不許不要,你若是再說不要,我就去找勾魂說清楚,讓他知道那些不具名的糧草是誰贈與的,同時讓他知道他今天能夠穩坐武林至尊之位又是誰的功勞。」他也是有辦法治她的。
「不行!」想也沒想的,秦弱水驚慌喊道。
「為啥不行?」很故意的,秦紹安故作不知地問。
「大哥,你明知道我只想默默幫助他完成霸業,並不想讓他知曉我的存在。」「就算他知道了你的存在,那又如何?」他就是不懂,她明明愛慘了那個男人,為何又只肯隱藏在暗處,這樣默默地做盡一切。
「在世人眼中,我秦弱水不過是個殘花敗柳罷了。」「可你明明就不是,你……」「人言可畏啊!」既以花魁的面貌展現在世人眼前,不管她是不是殘花敗柳,在眾人眼中,她就是株有銀子便可摘折的花朵。
「就算是這樣,你也不用這樣委屈啊!」不說不氣,愈說愈氣,秦紹安重重地一掌拍上桌子,那力道硬是讓几上的茶杯也跟著離桌兩寸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