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肩突地被撞了下,她才由思緒中回神,茫然的打量了下四周,發現自己竟不知不覺走到了金城閣。
怎麼會走到這裡呢?金城絕曾經說過他會離開應天府,現在應該不在家吧。
真可笑,這算病急亂投醫嗎?
自從當日他與地做了一個約定之後,每隔幾天她就會收到一份由內宮太監轉交來的小禮物,儘管沒有署名,沒有多餘的言詞,從那份禮物精心地包裹上,她也可以猜出送禮的人是誰。
那些禮物都不算貴重,有的不過是幾粒圓滾滾約五彩石,有的是晶瑩剔透的竹笛,或是一方刺繡精細的巾帕,還有的是打磨精細的小圓鏡,林林總總,不勝枚舉,稀奇之處,讓旁邊看到她收禮的小宮女們都艷羨不已。
她從來沒有當面致謝,也沒有婉拒過,只是一次次收下那些禮物,將它們收藏在自己的床下,偶爾想起時拿出來看看,僅此而已。
她不是不感動,只是不敢確認,確認金城絕這樣做的真實目的到底是什麼。
她一直告誡自己,不可輕信這男人的話,和他所謂的情意。因為他太狡猾,明朝前後三代皇帝他都可以周旋其中,那麼要將她這個笨丫頭玩弄於股掌之間,就實在是不值一提的易事了。
歎口氣,她緩緩轉身,但此時,卻聽到頭上傳來溫和若春風的好聽男聲。
「縈柔,為什麼不上來?」
抬起頭,就看到自樓上窗戶中探出頭來的金城絕,他還是那樣笑意盈盈。
「你,還在這裡?」她呆呆地問。
瞬間,金城絕已經來到她的面前,看到她手中動也不動的怪鼠,他沒有立刻發問,而是用很溫柔的語氣說:「妳走過來累了吧?進來休息一下。」
謝縈柔被他牽著走上樓,金城絕從櫃子中拿出一個鑲嵌著珠寶的匣子,把裡面一個看起來很貴重的東西扔掉,然後輕輕將丘丘從她手中接過,裝進匣子裡。
隨著「啪」的一聲,他關上匣子,謝縈柔渾身一顫,死死地盯著那黑漆漆的匣身,淚水再度奪眶而出。
金城絕輕輕握住她的手,溫柔安撫。「想哭就哭吧,我知道妳少了一個朋友,此刻一定很傷心,但是我很高興,因為妳在這個時候想到我,看來我去而復返是值得的。」邊說,他邊將無聲落淚的她攬入懷中,唇邊勾起一抹玩味的笑。
她無聲地流著淚,沒有拒絕他的親近。
抓著重新回到她手中的帕子,她覺得現在的自己已經不像自己了,而蕭離,也不是從前那個會笨拙的對她好的男人,只有金城絕,仍如以往一般的溫柔,現在的她,好像就是需要一個溫柔的懷抱吧……
渾沌中,她聽見那好聽的男音輕輕地歎了口氣,讓人辨不出真假,好像有些莫可奈何,又極其寵溺的說:「唉,縈柔,妳還要我等妳多久呢?」
*** *** ***
這一夜,當謝縈柔失魂落魄地回到宮門口時,黑暗中突地閃出一個人影,一把拉住她的手,「跟我走。」
她嚇了一跳,待聽清那個聲音方才走了定神,有些怨懟地掙扎起來。「蕭離,你做什麼?我該回宮了,萬歲和娘娘找不到我會著急的……」
他卻充耳不聞的逕自拉著她走,一直走到宮外的一片小山丘上,那裡有個小孩兒正拚命向這邊張望,一見他們到來,就高興地揮著手,喊道:「蕭大人!這裡!」
蕭離看到他,拉著謝縈柔走過去,第一句便問:「都找齊了嗎?」
「方圓百里之內,能用的樹枝柳條我都找來了。」孩子獻寶似的將旁邊的一個籮筐遞給他。
謝縈柔看了眼裡面的東西,都是柔軟的枝條,難過的情緒又被挑起,「丘丘已經不在了,你不會還想幫我編個新籠子吧?」
蕭離沒說話,丟給那孩子十幾個銅錢,孩子便歡天喜地的跑掉了。
他看了眼她手中一直捧著的那個匣子,「這裡面裝的……」
「是丘丘。」她的手指摩挲著匣子的表面,悲傷的情緒依然在心底蔓延。
蕭離向四周看了看,找了一棵松樹,抽出佩劍在地上挖了一個很深的坑,然後從她手中接過那個匣子,埋了進去。
「你……」她還有點愣愣的,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蕭離又用佩劍在那棵松樹上刻了一個「謝」字,才對她說:「以後妳要看牠就來這裡找,有了記號,也不會找錯。」
她怔怔地看著樹幹上那個粗糙卻深刻的「謝」字,鼻子又酸了起來,可這回卻是因為感動。
原來他沒變,還是那個會在私下對她好的笨石頭。
拉著她坐在一塊大石頭上,蕭離兩手飛快地從籮筐中翻揀出能用的枝條,那些枝條在他雙手中迅速成型,不一會兒工夫,一隻活靈活現的老鼠形狀編織物就呈現在謝縈柔面前。
「妳看看,還有哪裡不像?」他將那東西交到她面前,有些不自在。
謝縈柔眼前已是模糊一片,想哭又想笑,小心翼翼地接過來,哽咽著,心卻好暖。「丘丘可沒有這麼長的尾巴。而且牠的毛色不是這種顏色,青不青紅不紅的……」
她很想用玩笑的口氣讚賞這件作品,尤其是在她心靈備受震撼的時候,但是當她忽然被枝條上幾處紅色的痕跡吸引時,頓時又愣住了。
這是什麼?一細想,她馬上明白過來,一把拉過他的雙手,只見那雙佈滿厚繭的大手上,有許多細小的傷口綻裂開來,滲出血絲。
「蕭離——」她驚呼,他卻滿不在乎地將手抽回。
「那小子連帶刺的荊條都拔來了,還好那東西太粗,不適合做這個……」
「你手中還有刺呢!」她急得在身上的口袋裡亂摸,卻摸不出一個可以幫忙挑刺的東西。
他卻依舊雲淡風輕的搖頭。「這點口子沒什麼大不了的,妳犯不著著急。」